“都督也可以隐瞒不报,这样就可以同杜相爷交代了,”楚嫣漫不经心道:“不过,杜相不一定领都督的情啊。”
杨荣眼神一慑,“你怎么知道杜相不领我的情?”
就在他来之前,杜仲专门让人传话,让龙鱼卫秉公查案,昭示真相,似乎决意要放弃惠宁伯了。
“我猜的,”楚嫣一笑:“上一次惠宁伯在军需上贪污,是杜相保了他,这一次又来一个更大的罪名,杜相还乐意给他擦屁股吗?一个不能带来利益还要拖累人的伯爵,只怕杜相也要弃若敝履。”
杨荣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是这个道理,却也没有完全相信。
“龙鱼卫只忠于陛下,”杨荣道:“杜相的面子,我顾及不到。”
“龙鱼卫,只忠于陛下么?”楚嫣咯咯一笑,唇齿就像春山之雾一样,缠绕万端,却隐约不明。
杨荣眼神不自觉一缩,却看楚嫣仿佛只是无心之问,像一只白兔一般,从他手中跳脱了。
而楚嫣只是轻轻执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水,奉到他面前:“都督,我有一事求你。”
杨荣沉鸷的脸不动声色:“求我?你让我给惠宁伯定罪?”
“惠宁伯的罪状据实上报,就可以判处他应有的刑罚,”楚嫣道:“我只求都督,让我见他一面,我有话要问他。”
“问他为什么首告南安侯谋逆?”杨荣忽然动怒道:“还想着为南安侯翻案?”
“都督,你好生奇怪,”楚嫣却道:“南安侯谋逆的案子,你并没有参与,为什么阻拦我查究真相?以你龙鱼卫的手段,不会不清楚这件案子有很大的疑点——还是说,你其实知道真相,却在遮掩隐瞒?”
“遮掩隐瞒?”杨荣从鼻子中重重哼出一声嘲笑:“我是看你蠢极而入歧途,非要眼睁睁陷入泥潭之中!”
“既然都督自问清白,那让我问问惠宁伯又能如何?”楚嫣一拂袖子:“如果都督让我见他,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明知他杀良,我爹却替他隐瞒不报。”
杨荣嗤笑一声,却听楚嫣又道:“我还可以告诉你,那流传已久的楚地藏宝图的真相。”
杨荣神色一变:“那藏宝图果然在你手上?”
“在惠宁伯手上。”楚嫣道。
传说南安侯征讨百越的时候,在大山深处发现了古越国的藏宝之地,同时也发现了一条金沙河,日夜洗练出万斤黄金,埋藏于一处隐秘之地。
侯府败落之后,各方势力闻风而动,都在打探藏宝图真相,很多人认为秘密被楚嫣带走了,所以联璧阁宾客盈门,一半是为了楚嫣的美色,一半也是为了藏宝图而来。
然而楚嫣却说,藏宝图不在她身上,在惠宁伯手上。
杨荣神色变幻,最终点头道:“可以让你见他一面。”
有一处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地方,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长安都西南角落,这就是被称作诏狱的地方。龙鱼卫之所以凶名远扬,多因这座诏狱而来。
龙鱼卫诏狱可直接拷掠刑讯,取旨行事,三法司均无权过问,狱中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囹圄,刑法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号称十八道点心。
据说官民有犯罪者,若是被龙鱼卫抓捕,解送往诏狱,许多人登时魂飞魄散,被活活吓死的并不稀奇。盖因一入诏狱必赴火蹈刃,惨毒难言。
所以当初楚嫣在听到审讯南安侯府的不是龙鱼卫,而是刑部的时候,甚至庆幸不已,因为刑部大牢相比于龙鱼卫,则如从地狱来到人间一般。
但事实就是,如果人心恶毒
,那么不管是刑部还是龙鱼卫,都是人间地狱。
透过青砖深墙,在厚重的铁门之前,楚嫣已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之味,身旁的白芨难以忍受,被熏得直欲干呕。
“你在这里等我。”楚嫣揭开了脸上的幕离。
“夫人……”白芨担心地看着她,楚嫣只淡淡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