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从温泉行宫回来的龙骧军统领禀报道:“陛下, 温泉宫长平侯夫人居所内, 发现镇物。”
他呈上来的托盘内,就是一个布满符文的偶人。
阖宫惊骇,连王怀恩都不由自主倒吸了口气, 唯有崇庆帝一动不动, 目光只看着伏拜在地的楚嫣。
“皇帝!”杜仲的声音又危险又压迫, 还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长平侯夫人挟妇人媚道, 用巫蛊施法诅咒太后娘娘,证物俱在,无可抵赖,该怎么处置?”
“依丞相的意思,”崇庆帝的口气什么也听不出来:“该怎么处置?”
“历朝巫蛊,罪不容诛,”杜仲哼了一声,看楚嫣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皇帝总不会被美色迷了心窍, 还要替她求情吧?祖宗家法尚在, 皇帝还不能逞心恣欲!”
“或者……皇帝还想知道原因,还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诅咒太后娘娘, ”偌大的宫殿只剩杜仲尖利而高亢的声音:“老臣倒是知道,因为她与皇上苟且,有了孽种,便想要挟子求位,想要逼迫太后娘娘承认!”
“太后娘娘自然不会答应, ”杜仲冷笑道:“玉牒是什么东西?玉牒的存在,就是让那些意图攀附、希求媚幸的人望而却步,知道这宫掖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
“以为肚子里揣了个孩子,就能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了?”杜仲扫过楚嫣,面露不屑:“玉牒不记名,这孽种就永远是上不得台面、见不得人的孽种,跟皇室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想想这舆情会怎么说,长平侯夫人在长平侯离世四年之后,居然生下一子,耸人听闻啊!”
“到时候真成了满长安城的笑话,”杜仲哈哈大笑道:“茶余饭后的谈资,说不得那戏班子也能谱出曲儿来,到时候老夫我可一定要好好听听!”
“朕的子嗣,被丞相一口一个孽种的叫着,”崇庆帝神色冷地像一块寒冰,这冰山之上仿佛又孕育着雪暴:“丞相不觉得自己太过僭越,而失了人臣之礼了吗?”
“老臣失礼?”杜仲嘲笑道:“老臣是皇帝的亲舅舅,是先帝托孤的大臣!不论是于情于理,老臣都有教训天子的资格吧!何况天子也没有个天子的样子,如果有,怎么会同臣妻苟且,不计较昏君的名声,妄图混淆皇室的血脉——”
他指着内室:“还任由这贱人诅咒太后,不想处置呢?”
“朕没说不想处置,朕处置之前,也要弄清所有的真相。”崇庆帝道:“如今当事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全都是丞相一人喋喋,叫嚣着要处置。”
“好好好,”杜仲道:“那就给这贱人一个分辩机会,看她能说出个什么来!”
崇庆帝只见楚嫣低着头跪在地上已经三刻,身躯不由自主地摇晃,目光就有了痛色:“……朕只问你一句,是你做的吗?”
楚嫣抬起头来,“不是我。”
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又碰撞出千万种眷恋和抚慰来。他心疼她无端遭受如此蓄意设计,而她更怜惜他所承受的一切。
“任谁到这个地步,都会抵赖,”杜仲大步上前,从王怀恩手中夺走木偶:“但这证据还能容你狡辩?”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杜仲抖开木偶身上的绢帛,就见一个口鼻俱在的木偶,身上扎着十几根绣花针,这木偶做得栩栩如生,而且头上还有青丝,背后刻着人名以及生辰八字。
“壬申、癸亥、辛丑……”杜仲的声音由高到低,渐渐染上了惊骇。
“启禀陛下,”王怀恩检查之后,压下了惊讶道:“上面刻着长平侯夫人的名字,以及夫人的生辰八字。”
在场的不论宫人还是太监神色各异,目瞪口呆,相
互用眼神交流着,从长平侯夫人居所搜出来的偶人,上面居然刻着她自己的生辰八字?
被诅咒的人不是太后,为什么太后却昏迷不醒地躺在里面?
时间回溯到数日前。
楚嫣紧紧盯着眼前的小酸红木匣子:“这是什么?”
白芷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几日婢子处处留神小红那贱蹄子,只见她魂不守舍,晚上还不睡觉,偷偷溜到花园里跟人私会。”
白芷没有看清楚跟小红私会的人是谁,但小红从花园假山之后出来,手中就多了一个红酸木匣子。
白芷想方设法支开了小红,自己潜入她的房间,将木匣子拿了出来。
“小红人呢?”楚嫣文档。
“被白芨拉到针线房里,做女红呢,”白芨道:“我跟她说了,不到晚上不放人。”
“做得好,”楚嫣撬开盒子,待看清楚了不由得脸色发白:“……真是好大的手笔。”
白芷见这匣子里不过是个木偶娃娃,有些失望:“夫人,怎么是个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