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叫她进宫,总算脑子没有完全昏胀, ”杜太后道:“还知道你自己的身份, 还有她是个什么身份……我已经叫人去赐白绫了,这是我的主意,到后来不要怨怼到皇后头上。”
崇庆帝却波澜不惊:“母后, 她没有罪, 为什么要赐白绫?”
“没有罪?”杜太后怒道:“狐媚惑主, 掩袖工谗, 挑拨你和皇后失和,还不是罪?!你因为她,居然杀了云阳王世子,彻底逼反了云阳王,还不是罪?!”
崇庆帝道:“云阳王本就有不臣之心,云阳王世子甚至在翁山埋伏兵甲,意图刺驾,这等罪行, 死有余辜。”
“云阳王就一个儿子, 将人软禁起来就等于捏住了他的命根子,他还能反的起来?”杜太后道:“可你倒好, 不分青红皂白把人杀了,是彻底激怒了他,这下他是不反也得反了,这贱妇造成如此滔天祸事,你还为她遮掩, 看来是真的迷了心窍了!”
崇庆帝沉默了一下,才道:“按云阳王起兵的日期来算,还在世子刺驾之前,也就是说,云阳王谋反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世子的安危。”
“可现在他谋反,却打着朝廷杀了世子的旗号,”杜太后拍案而起:“说你个昏君因为一个女人,就杀死了忠臣,寒了辛辛苦苦守边的功臣之心,你让天下人怎么想?想你这样的人到底配不配为君吗?”
“你要平息议论,扭转人心,就杀了那个贱妇,这样所有的罪名自然都消了,”杜太后道:“她死了,就是罪魁祸首,云阳王的说法就立不住脚。”
“母后,”崇庆帝道:“杀了她,才坐实了云阳王的说法。”
“云阳王世子之死,是自取灭亡,和一个女人毫无干系。”崇庆帝缓缓道:“云阳王用这个说法,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罢了,无论他如何歪曲、抵赖,都无法否认他是谋反的事实,他要打,那就正大光明地开战。把所有王权争霸,一决雌雄的野心,推到女人身上,这种做法,实在是让人不齿。”
“要打便打?说得轻巧……”杜太后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刘皇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得五官都扭曲了:“皇上,皇上……”
崇庆帝将她扶起来,就见她的裙子上一片黑紫色的血迹,再一摸她的肚子,只感觉小腹就像石头一样坚硬。
“快传太医!”崇庆帝道。
太医院的太医很快为刘皇后会诊,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意识到皇后不是怀孕,而是得了宫胞疾病的事实。
“陛下,太后娘娘,”太医院院使周游擦着汗道:“皇后娘娘是、是……”
“是什么?”杜太后道。
“是假孕,”周游道:“腹内所生,不是胎儿,而是石瘕!”
所谓的石瘕,就是宫胞内有块状物形成,日渐增大;如怀孕状,但其实是气滞血瘀所凝结成的如石头一样的包块。
周游带着太医们跪地请罪道:“都是臣等医术不精,没有诊断出石瘕……”
石瘕生于宫胞中,在脉象上几乎和怀孕一模一样,月事不来,而有蓄血。
崇庆帝再要问罪已经迟了,只能叫他们斟酌用药。
周游战战兢兢道:“陛下,皇后脏腑失和,气血不调,如果用破血剂逼出恶血,恐怕会有、会有大出血的风险……臣不敢用药。”
房间里传来刘皇后的惨叫声,显然病痛让她痛不欲生。
杜太后眼皮一跳:“国家多事……是国也有难,家也有难啊!”
刘皇后的惨嚎声还在继续,她嘶声力竭道:“快用药,快用药!”
“进药吧。”崇庆帝道
。
太医们行动起来,杜太后放下念珠道:“把大皇子带过来。”
崇庆帝嘴唇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陛下,太后娘娘,”王怀恩低着头进来:“丞相大人到了。”
杜仲像是一阵疾风一样走进来,闻到屋子里的血腥气,下意识皱了皱眉,才道:“皇上,太后,云阳王发了檄文,说这次起兵谋反,乃是要清君侧。”
他目光中露出一种自得和嘲讽来:“皇上,云阳王说,朝中有奸臣,奸臣不给他活路,逼反了他,只要皇上舍得杀了这几个奸臣,他自然退兵,解甲归田。”
崇庆帝不动声色道:“什么奸臣?”
“奸臣自然是刘符生、王庚,”杜仲步步紧逼道:“若非他们,皇上怎么会想起来不经门下省,而私自勒令云阳王退兵的?若不是皇上不按规矩,云阳王富贵已极,怎么会迫不得已起兵造反?若是皇上在逞威风之前,肯跟老臣商量商量,又怎么会造成今天这样不可挽回的局面?!”
“只能说云阳王包藏祸心已久,否则朕只不过派了两个使者,怎么会让他寝食难安?”崇庆帝道:“这檄文让朕诛杀奸臣,朕如果杀了他们,就是承认朕是昏君,承认他们是奸臣,承认云阳王是迫不得已造反,岂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