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槐气极反笑,横剑在前,漠然训斥:早就说过了,我为道子,同代人中,隔辈人中,数我最强,你们到底明不明白什么叫做道子?自取灭亡,糊涂!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不出手则已,出手无情,三万大军静默如死,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破开一重又一重关卡,心底的敬畏直接窜上顶峰。
何为王者风范?
这就是了。
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道眼神逼退万人师,若非如此,谁能想到,大禹国的皇全部实力释放出来,竟是如此骇人?
姜槐一脚重重踏下,迷阵自行崩溃!她横眉冷指,一剑劈开飞来的巨石:愣着做什么,传我命令,踏平苍穹山!!
前世的梦想也罢,那虚幻的骨肉亲情也罢,她都不要了。
她只要阿瓷安然无恙地回到她身边。
她们够辛苦了,也够努力了,凭什么不能过安生日子?辰月既然敢动手,就怪不得她绝情了。
大军出征,战火一瞬被点燃。
群魔四窜逃离,姜槐踩着乌旋的天灵盖纵身飞上更高处。
苍穹山,问道楼。
开坛结契,以血为引,高处不胜寒,这是距离头顶苍穹最近的地方。辰月拿着备好的燃香递过去:柳云瓷,你最好识趣一些,否则
否则什么?
云瓷雪衣清冷,学着记忆里那人轻蔑的样子,下巴轻抬,抑扬顿挫:与我结契?你也配!
岁月悠长的棋道山,于此时才亮出最后一道底牌,彻底证实了何为道门之首。
所有的隐忍蛰伏终于露出锋芒利刃,鹤发童颜的守碑人赶在辰月动手前现出身形。
十八位护道使者列阵在前,忠魂傲骨,护得柳云瓷纤尘不染:我等护驾来迟,还望山主恕罪!
山上山下,局势逆转,云瓷淡然拂袖,优雅出尘,缓缓舒出一口气:无妨。
第158章
是真得无妨。
从被带离到苍穹山的那刻起, 她就已经在心里暗暗筹谋,昼夜苦思冥想,旁人只道她吃得好睡得好, 哪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姜槐, 在想她们的孩子,尤其当辰月以阿颂作为要挟时,云瓷就下定决心, 要自救。
她信任姜槐,饶是如此, 她也不愿做那金丝笼里供人观赏的雀, 带刺的玫瑰并没什么不好。
曾几何时,充满温馨的小院,阳光温温柔柔地倾洒下来,坐在精心编织好的藤椅,阿兄抱着她, 眼里笑意璀璨:阿瓷是个美人, 美人要有些锋芒才更有趣。
锋芒?
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完全理解话中深意,茫然地拽着姜槐的衣袖,脆声道:阿兄觉得我太软弱了吗?
不是软弱。
那具体是什么呢?
姜槐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背:阿瓷, 我希望你过得好,哪怕离了我,你也能肆意快活。
自古那些没出息的男人将漂亮女人称作祸水,他们护不住心爱的女人,反而将罪名推了出去。所以你看, 这世道远没有你我想象的那么好,光明之下,犹有黑暗笼罩。
你要知道,娇软的美人固然惹人怜惜,也会惹来恼人的觊觎。美人持刀,刀尖对外,阿瓷,你以后会懂的。
美人持刀,刀尖对外,要学会自保,学会在危险来临时,有承受一切结果的能力。
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姜槐教会了她许多道理,教她温善,也教她心有防备。
她从辰月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事情的真相,从她每一个或喜或怒的表情推演出局势的发展,她为棋圣,棋道山之主。
当今四海,棋道山位居道门之首,深厚的底蕴完全能撑起云瓷全部的野心。
辰月或许到此也想不到棋道山的守碑人是如何找上来的。
每一代的棋圣都有属于她的护道使者,而每百年的棋道山,也拥有属于它的守碑人。
守碑人守得是绵延千年的棋道,鹤发童颜的守碑人,是这一代中资历最老功夫最高的存在,在云瓷看来,正是这些隐在暗地的守碑人,守住了棋道兴隆的脊梁。
辰月之所以会败,败在她自高自大不愿触摸棋道山最深层的隐秘。
每一代的棋道山主,在位之时身上都会携带一种属于她的香,而能循香而来的,唯有守碑人。
很快,问道楼乱了起来。
长风刮过,吹起零星的雪粒子。云瓷紧了紧身上的雪白大氅,若非有灵丹妙药养元护体,光是这几日的折腾,就能教一个本该坐月子的产妇败了根基。
所幸,此时的她全然没有那些顾虑。
护道使者贴心地取了暖炉献过去,苍穹山上但凡有一战之力的都往山下迎敌,辰月独木难支,对面的守碑人不慌不忙的打法,打得慢条斯理,看得云瓷倦意微生。
辰月能坐上苍穹之主的位子,本身便证明了她的实力。云瓷不会武功,更不懂那些晦涩的道法,可姜槐懂。
耳濡目染,昏昏沉沉里她竟觉得辰月有意示弱。
念头刚从脑海划过,就见辰月一掌劈开笔直的横木,木屑齐飞,碎屑散在微薄的小雪,有一种遮蔽人眼的错觉。
趁着这空当,辰月沉脸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剑芒闪着如月般的清辉,守碑人瞳孔微缩,下意识倒退两步。
昔有大师峦叶,攫取日月精华铸剑,不同的是,峦叶本身就是数一数二堪称传奇的用剑高手,高手铸剑,铸的是一颗铁血丹心,剑吟呼啸,随意挥出竟有一种阻断风雪的冷厉。
护好山主,老夫与她会上一会!
自称老夫的守碑人实则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年轻人,然他老气横秋的语调,让十八位护道使者警惕之心直接拉到最高。
剑出,云瓷极其敏锐的发现,那座巨大的星盘恍惚随着剑光在动。
这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翻遍脑海的记忆,她迟疑开口:星剑术?
星为剑魂,御剑如同驭星,倒也符合苍穹之主的身份。
辰月是强大的,这样强大的人,若不是对手,其实还可以做朋友,然而,此时此刻,绝无可能了。
剑光裹着星光,她的眼睛幽深看不到一丝明媚,辰月生得极美,那种美是危险的,尤其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一种蛇蝎美人的暗示。
守碑人如临大敌,头皮竟开始发麻。
她们当然知道山主招惹了何方神圣,失传五百年的星剑术,早就隐没在时光长河里的苍穹山,五百年前最为正派的势力,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会与一群邪魔同流合污。
灭道大劫。
诸如此类的字眼从脑海冒出来,谁能轻视,谁敢轻视呢?
柳云瓷,你当真是机关算尽!
辰月随手挽了个剑花,迟迟不语的云瓷忽然斩钉截铁道:毁了那座星盘!
星盘乃苍穹山根本,犹如道碑之于棋道山。牵连运道,是凡人用来邀天之力的纽带。
然柳云瓷红唇轻启就要毁了她的根,辰月眼尾凝着杀意,大笑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那好妹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吗?柳云瓷,你真得了解她吗?你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