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喉骨被捏断的声音凭空传来,那只手缓缓收回,那双眼看向逐渐肆虐的晚风,不悦道:今晚的风,太吵了。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出现在一扇木门前,就听吱呀一声,门再次闭合。
长街之上,胆子大的更夫睁着眼骇然地倒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歪倒的灯笼慢慢在他手边被点燃,一道火光自夜里亮起,辗转被陡然从街尾刮来的风吹灭。
天明,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一声惊呼:牧老大死了,牧老大死了!
牧老三是小镇胆子最大的人,死相凄惨,被人在瞬间捏断喉骨。
衙门的人迅速赶来处理,匆匆派人知会牧家媳妇。
牧老大的媳妇是小镇有名的瞎子,天刚亮就听到有人狂拍自家门,被自家侄子领着到了长街,她看不到牧老大,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从丈夫脸上摸过。
而后爆发出一腔悲痛,这悲痛迅速窜上人心头,朴实的山民义愤填膺道:到底是谁害了牧老大!杀人凶手必死于他人手!
群情激愤,又人人自危。
官府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不尽早找出凶手,恐怕以后没人敢行夜路了。
牧家媳妇哭得死去活来。
漫漫长街,披着斗篷的瘦高男人唇边凝着阴仄仄的笑,从众人身前走过。
屠道在即,他看了眼死在他手上的第十七人,摇摇头,叹了句不够。
屠道狂欢,哪能就掀起这么丁点浪花?男人想了想,身子又折了回去,对着大喊凶手不得好死的山民露出微笑:哦?再说一句?
眨眼血洗边陲。
浓郁的血腥气飘在死寂的上空,男人心满意足地踏着血水一步步走远,留下一串串血色脚印。
漠北之地,有人从茫茫飞沙里走出来,仔细看就能看到,他是闭着眼睛走路。
浑身气机被打开,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无论是人是骆驼,触之即死。
无垠大漠,烈日当头,走得人心烦气躁。
男人一脚重重踏在地面,下一刻,身形快如一道闪电。举目望去,隐约能看到城郭的轮廓。
一只信鸽跋山涉水飞过来,眼看要被无尽的杀气绞杀,男人睁开眼,将信鸽抓在手里,取下那一指宽的小纸条。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狞笑道:禹、州、城。
纸条在指尖崩碎,他雀跃地扬了扬眉,终于有了一种逃出生天的真实感,感叹一声:本座终于回来了啊。
那样暗无天日的岁月,那样霸道无情的法阵,再也压不住他了,再也压不住了
男人大笑着飞远:屠道禹州城!屠道大会,怎能少了我杀道老祖!
同一时间,天南海北,那些人一路踩着尸骨奔赴禹州城,无形之中,屠道还未开始,就已经开始私下的较量!
艳丽的女人,披头散发地迈出后院,这家的夫人猛然见到陌生人出没,喝问道:你是谁?胆敢在我家来去自如!
女人留着修长的指甲,唇红似血:你问我是谁?
她猖狂地仰头大笑:就凭你,也有资格问本座是谁?几百年不见,如今的人竟连这点眼力劲都没了么?没眼力,该死!
鲜血迸溅在空中,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彻云霄。
女人漫不经心地摇曳腰肢,眉头一拧:聒噪!
随处可见的命案被当地官府压得死死地,不敢上报,更不敢出手解决,恐慌充斥着人们的心,最终也不知是谁受不了,崩溃着搬离故土。
国之盛世,妖孽横行!此乃大凶!
窥天道数十位长老、护法聚在一处,愁上心头。不为旁的,今晨道碑崩碎,弄得人心惶惶。
又怎能不怕呢?
为首的长老长长一叹:算不出,算不出是为何。但道碑总不会无缘无故崩碎。
坐在第二个蒲团的长老提议道:如今道法,以棋道最盛,其次便为我窥天道,窥天道之后,琴道没落,画道初兴,人间大道、小道,灭绝者不计其数。
四海道主仅存十二,十二之中各有兴衰,可见道危。天地道法,系出同源,如今道碑崩碎,我总有种大厦将倾的危机感。不知诸位师兄师弟如何想的?
我与师兄想到一处去了。
身穿道袍的男子恭声道:掌门师兄,我想,有必要联系其他道门了。道碑屹立千年,连灭道大劫都扛了过来,如今道碑非开裂,而是彻底崩碎,这不妙啊。
身居高位的窥天道道主沉吟一番,清声道:去信给十二道主,天降预警,恐有灭道之危,教他们提高警惕!十二道同气连枝,必要之时,务必守望互助!
群魔乱舞,人命关天。
年轻的天子坐在白玉石,女孩子将奏折递过去,眼里的崇拜,一日胜过一日。
不远处,云瓷正与宣陵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批阅奏折累了,姜槐抬头看了她的小姑娘一眼,也是这一眼,教她重新有了动力朱笔批在奏折,有条不紊地解决着国家大事。
直到下一封奏折被打开,姜槐微愣,竟然是地方监察使递来的折子。
目光下移,她脸色微变。
女孩子看得很仔细,陛下眼里渐渐有怒火翻腾。
奏折被重重扔了回去,姜槐站起身:明恩!
大太监明恩急急迈着碎步迎上去:陛下请吩咐。
召群臣议事,朕有话要说!
突如其来的朝会教很多人胆战心惊,想到御座之上这位年轻的天子,行事是如何的雷厉风行,大臣们不敢耽延,以最快速度面圣。
等人到齐,就见天子阴沉着脸,一封奏折被扔到吏部尚书怀里:多处地方发生血案,为何隐而不报?
奏折之上,字字泣血,满目疮痍,而这,不过冰山一角。
满朝文武都被新帝吓怕了,瞅着他模样谨慎发言。
姜槐压下火气:从今日起,各地戒严。民不聊生,则为你我君臣之过,诸位爱卿食君俸禄,当忧国忧民。装神弄鬼、祸乱民生者,杀!
杀令一下,好比在群魔头上悬了一把刀。
可这样能有几分成效,又要用多少人的性命去填,姜槐想到这问题,就颇为头疼。
朝会散后,她写了一封圣旨交给大太监封存起来。
至于圣旨上写了什么,明恩也不知道。
夜色降临,天边残月朦胧,姜槐望着漫天星辰,眸光冷凝如冰。
云瓷如今身子渐重,被念儿搀扶着走过来。
她腰间悬着极为精致的玉牌,上好的暖玉刻着栩栩如生的猫脸,大猫的眼睛仿佛会发光。
她的手落在姜槐头顶,音色婉转:是那些人吗?
姜槐享受她的抚摸,也喜欢她的温柔,宽慰道:当年没杀干净,如今教那些人跟了过来,天地已变,我与他们迟早会有一战。阿瓷静心养胎便好,他们不足为惧!
想好解决的办法了吗?若他们一直滥杀无辜,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