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得不到回应的问话,黎祯起身,义无反顾地踏出门。
因为她的执着,荆玄鱼不得不再次接见了她。
彼时黎祯怀里抱着猫,眼里带着得逞的笑:荆玄鱼,你完了。
什么?你在说什么?
鲜血从黎祯唇边不断涌出,荆玄鱼骇然惊声道:来人,来人!传御医!
无济于事了。黎祯带着满心算计走向他:荆玄鱼,我这一生与人为善从未算计过谁,你是第一个。你用皇权束缚阿陵一生,我偏要用命还她自由。没有我,谁也无法教她屈服。你是皇帝又怎样?阿陵爱我。她只爱我。
荆玄鱼被她逼得连番倒退,脸色煞白,眼看她嘴里吐出的血越来越多,他惊惶地软着腿上前:不,黎祯,你不能死!你死了阿陵不会放过我,黎祯,朕不准你死!
真是可怜啊黎祯微笑着合上眼眸。
不不!黎祯,你不能死,朕求求你,不要死!
橘猫小碗喉咙里发出一声哀叫,纵身跃起朝着身穿龙袍的男人用力抓去!
成功在男人侧颈留下深刻血痕,小碗扭头跳到黎祯身边,半晌,这只陪伴主人多年的老猫,彻底绝了生息。
天降大雪,桃源山多了一座孤坟。
黎家长女秘密下葬当日,禹州城大街小巷的猫齐聚山头,她走时,无人以泪相送。
第130章
院长室,故事讲到这里宣陵已是泣不成声, 容色苍白仿佛大病一场, 过了许久, 仍未从陈年旧事里抽离出来。
她想阿黎, 想那个温温柔柔的女子。
眼泪成了断线的珠子, 姜槐怔在那,从记忆深处终究想起那年风雪里见到的姑娘。黎家长女, 算不得绝色, 可她一身气度, 常人难以比拟。
姜槐自幼过目不忘, 如今想起, 免不了唏嘘。她从袖袋抽出锦帕递过去,想了想俯身为她温柔地擦拭眼泪。
宣陵泪意汹涌,脆弱分明。
锦帕被泪打湿,姜槐不动声色地为她倒了杯茶:别喝酒了,来喝茶吧。
要我喂你吗?她看着宣陵, 小竹杯贴近她的唇。
宣陵一瞬不好意思起来, 她大哭一场, 浑身无力, 接过杯子,忽然认真道:阿秀, 你这性子不像荆玄鱼,更不像我。你很温柔。
姜槐不语,眉眼染了怆然。
其实怪不得母妃无情, 原来她生来便是一个错误,是抹不去的污点。
如鲠在喉,她说不出话,闭上眼,再次想到多年前站在明煊宫门口温柔地将她捞进怀的女人,那是黎祯,是母妃惦记了一辈子的妻。
怨了多年,那些怨气随着宣陵的泪消弭,随着黎祯的死告一段落。
隔着漫长时光,隔着上辈的爱恨情仇,对错早就无法分清。
姜槐抬眸,似是倦了,她道:母妃。
宣陵惊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
不管我认与不认,你终究是我的母妃。
姜槐像在竭力劝说自己,她说了好多意想不到的软话,几番隐忍终是忍不住眼眶凝了泪,她笑了笑:若有选择,谁愿背负这样沉重的情仇降生人间呢?罢了。我不怪您了。您还是我的母妃,可我不想做荆秀了。
她伸出手,与宣陵相握:有机会,带我去桃源山吧,我想看看母妃的心上人。
阿秀宣陵的手微微握紧,她道:阿黎也喜欢猫。
嗯。姜槐点头:我带着家里的猫拜祭她。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宣陵颤抖着手,眼泪掉下来:你是在可怜我吗?
不是的。
姜槐叹息着细心为她抹去眼角泪痕:我只是觉得,若黎家长女尚在人间,看到母妃这般,定会心疼欲死。推己及人,母妃活得够苦了。再落泪的话,她九泉之下怎能安心?
母妃负我,可黎家长女昔日拥我入怀免我跌倒,那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母妃眼光极好。以前是我不知,如今知晓,于心不忍。
她们之后又说了许多话,母女俩第一次敞开心扉选择了互相包容,彼此体谅,从院长室走出,宣陵眼睛红红的,眉眼却带了笑。
云瓷迈步踏进去,一眼望见姜槐在喝闷酒。
阿兄。
姜槐抬起头,随手抱她在怀:阿瓷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云瓷鼻尖,她道:怎么了?
姜槐执杯望她,黯然道:我知道母妃为何不喜我了,阿瓷,我心里好苦
能在她口里听到好苦二字,云瓷心疼地皱了眉:我陪着你,阿兄,不要哭。
我哭了吗?姜槐后知后觉地抹了把泪,她怔在那半晌扯了扯唇角:阿瓷,幸好我还有你。
院长室的门半掩着,苏簌簌眼里满了伤情,她手里拿着学生名册,望着视线内专注拥吻的两人,心里好似有把火在烧。 看了许久,她这才转身走开。那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挥之不去。如果没有柳云瓷,阿槐会是她的。
这念头在她心里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今越发强烈,近乎汹涌地将她理智淹没。
结束课程回到小院,坐在桌前她屏气凝神地忙着手上的活计,右手边放着一盏烈酒,闺房内满了浓郁酒气。
你这是在做什么?景阳推开门,看到平素娴静的姑娘抱着膝盖在哭,担忧浮上心头,下意识温柔道:怎么喝这么多?
苏簌簌面色红润,水润的眸子轻轻转开,她想着姜槐,想着她与柳云瓷的日日夜夜,嫉妒,怨恼,不甘,催使得她整个人都要发狂。
她盯着景阳,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你真得喜欢我吗?
景阳微愣,道:我喜欢你。
那你愿为我做一件事吗?
愿意,不管什么我都愿意。
苏簌簌自嘲地扬起唇角:不后悔?殿下,你到底爱我哪点?爱我色相,还是爱我一身风尘?
景阳提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空荡荡的滴水未剩,她干脆也喝了口酒,那股辛辣流过喉咙,她轻笑着:我也不知。可就是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那你愿为我做一件事吗?
苏簌簌拾起放在桌上的人.皮面具,轻声道:戴上它,来陪我。
什么?景阳被她一句话镇在当场:你
戴上它,你不愿意吗?
风声阵阵,时光在这一刻凝滞,确定她没有开玩笑,确定她是认真的,那股荒唐错乱的感觉充斥在景阳心田,她痛苦道: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非他不可吗?
她问了两个一定,苏簌簌别开脸不言语,须臾,她沉声道: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拒绝。
我接受。景阳接过那层轻薄的面具。
苏簌簌冰凉的眸光转而浸满柔情,她笑了笑:阿槐,我喜欢你。
她的手从那张脸抚过,酒意发作便拉着人往榻上去。
如此自欺欺人,如此执迷不悟,景阳自己也说不明白,她为何要接受。她想离簌簌近点,她想走到她心里去,却没想过,她是以姜槐的身份,与心爱的女人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