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瓷打量着她,耿直道:你人太坏。
赵秋容笑得温柔。
云瓷又道:阿兄若知你学我,你猜会如何?
阿兄哼,你喊她阿兄赵秋容心道:我陪阿星举目观星时可还没你呢!
怎么?你不仅学我的样子,还想学我喊她阿兄?可惜了。云瓷淡淡道:你看起来就很老,哪怕变成三岁小孩,阿兄也不会大发善心地把你从雪地里抱起来。
很老?合欢道老祖宗听不得老这个字眼,她笑容浸满危险的意味。
云瓷才不会惧她:你不回答,那我就直说了,阿兄若知你东施效颦,会恶心地吃不下饭,会抱着我求安慰。赵小姐,人贵自知,你长得什么样,整日里是不照镜子么?你眉眼肆意却故作温柔,温柔是从骨子发出来的,你呢?画虎不成反类犬,不累吗?
不仅老,还丑。不仅丑,还作。
这大概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女人最受不得的讥讽了。
枝弦大怒!
赵家嫡女这副身子虽没她本尊生得好看,但再怎么说,也被她精养了几年,从皮肉到头发丝,都精细的不得了,最是柔嫩光滑。
此刻被情敌说得一无是处,她冷声一笑: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
迭起的气势惊得念儿脸色煞白,刚要开口,自家夫人已经被带着遁入梅林深处。
风雪忽来,念儿傻呆呆愣在那,眼神呆滞,茫然如一座雪人。
梅林深处。
云瓷站稳后拍拍袖子,不惧不避地看向她:赵小姐说不过就要动手吗?
动手又怎样?赵秋容含笑与她对望,不甘示弱。
动手好说,我巴不得你动手。云瓷眸光潋滟,广袖轻挥:来人!
隐在暗处的十八位护道使者齐齐现出身形,赵秋容只看了一眼就笑不出来了。
还记得执道日阿星雷霆震怒,在万道之中一言将她的合欢道打为邪道,若非如此,她也会拥有自己的道山,有了道山,也会有不灭的传承。
五百年了,道法圣地都不在了,棋道山护道阵法竟还未失传。当真是讽刺!
她阴沉着脸:棋圣何必大动干戈?
云瓷眸光冷冽,淡声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凡觊觎阿兄者,皆为我之死敌。
赵秋容被气得浑身血液激荡,退回五百年,哪怕是棋道山老祖宗见了她都得称一声道友,这小丫头哪来的傲气?
她隐忍开口:棋圣好大的威风。
不及你有胆气,敢当众调戏我家阿兄的,这么多年我也就见了一个你。
棋圣,你看着我的眼睛。
云瓷抬眸,轻嗤一声:你又在做什么? 赵秋容按捺着惊疑:没什么,棋圣威风极大,这下马威我接下了。改日再聊。她匆匆离开,步履竟有些慌乱。
良久,风雪漫天,云瓷侧头问为首的护道使者:看出什么没有?
使者疑惑道:说不准那古怪是何,但这人肯定有问题。气势气势太强了。
云瓷缓缓松开手,掌心浸了层薄汗。
她愉悦地扬了扬唇,望着赵秋容仓皇退去的方向:去请窥天道的人算一算赵秋容生机,太阳下山之前,我想知道她还有多少年好活。
护道使者心头微凛,低声道:是。
云瓷整敛衣袍,身姿秀美地从梅林踱步而出。
冷风袭来,念儿身子趔趄,险些栽进积雪。她后知后觉地揉揉被冻红的小脸,讶然:我怎么在这鬼地方睡着了?奇了怪了。
与此同时,赵秋容快步行走在风雪,嘴里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啊,移魂为何会失效?
余下所有时间,云瓷都在房间与青敖商讨编撰书籍一事。
慢慢的,金乌西沉,她捧着手炉走出会议室,护道使者悄然来到她身边,将窥天道算好的天机录交上去。
空白页?云瓷微惊:窥天道的人都算不出来吗?
护道使者轻声道:窥天道三位长老共算赵秋容命格,皆遭反噬,莫女医为此还搭上三枚护心丹。
空白云瓷闭上眼,认真回想先前发生的每个细节,半晌,她犹豫着摘下腰间荷包,从中取出道棋。
圆润的棋子映入眼帘,正中心隐着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护道使者大惊:山主属下护主不力,当罚!
云瓷沉吟着将道棋攥在掌心,那些不明白的恍惚清晰了,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冷笑道:老、妖、精。
第119章
暮色笼罩大地, 云瓷迟迟没从书院出来, 姜槐无奈, 只好举步上前, 没料想迎面再次撞上赵秋容。
赵秋容凝神想着移魂为何会失效的问题。
夕阳拉长了她的影,冷风席卷, 空气里吹来淡淡的凛冽清香。
她抬起头, 看着来人,眼圈微红。有愤怒,也有不甘, 有痴缠,更有不悔的初心。赵秋容悄悄抚弄心口平缓情绪, 她笑着迎过去, 问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见到她,姜槐心里说不出来的堵得慌,尤其想到她先前放肆之举,那些久远的记忆被勾起。她维持着好修养,面无表情道:来接人。
至于接的是谁, 不言而喻。
赵秋容温温柔柔地冲她笑:将军以为, 棋圣之美,美得过天上繁星和清晨盛开的娇花吗?
这话乍然听起来有些耳熟,姜槐不假思索:当然。
赵秋容眼里的笑落下去。
那句话她记了很久, 哪怕隔着漫长的时光,隔着两方不同的天地她都没忘。如今阿星找到了比繁星还美比娇花还艳的女人,竟连多看她一眼都做不到。
她近乎幽怨地看着一身长袍眉目清冷的姜槐:打扰了。
姜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走出几步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赵秋容孑然的背影透着股子黯然神伤,揉了揉发麻的心口,摇摇头,不可能的,她怎么会觉得这人像师姐。
师姐
姜槐抬起的步子再次顿住。
关于师姐的印象,如今想来着实模糊,记得最清楚的,是合欢道主从血泊里爬起来死死抱着自己,流着眼泪痛苦地冲她呼喊。
她那会心神崩碎,听不清那些话,但她看得清楚,师姐哭着哭着眼珠子都红了。
那些久远的记忆里埋藏了太多的血与泪,姜槐有心忘记,强迫着自己不再多想。
她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如今为了阿瓷,她找到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姜槐眼里含着笑,风度翩翩地踏入北院。
道棋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姜槐找到她时,那枚莹白圆润的道棋顷刻碎成齑粉。
云瓷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当然明白,若无这枚道棋,今日她极有可能要着了赵秋容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