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四海竞道卷土重来,其中孟璃呼声极高, 对博之战, 一旦开始, 除非行到山巅,不可结束。
柳云瓷一道棋局连胜十人,上来就邀战孟璃,这是所有人没有想象到的。
就连天才少女孟璃, 都在这一刻露出惊讶神情。
孟璃的马尾辫看起来很可爱, 她的眼睛也很可爱,圆圆的,润润的,带着少女的稚嫩和这个年纪无穷无尽的朝气。
她的眉毛上挑, 嘴角扬起贱贱的笑容, 分明是十三岁的少女,此时看向人的神态,着实像在看不懂事的后辈:大禹国柳云瓷, 你想好了,与我对战,我不会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就让着你的。
何需你相让?云瓷傲然一笑,视线掠扫过众人遗憾惋惜甚至不赞同的目光,她轻启红唇:棋圣元洗关门弟子这身份,还不够资格挑战你吗?
孟璃嘶了一声,最先反应过来:你就是元洗老头暗中收的弟子?
她神情变幻的极快:好,我倒要看看,当年他拒了我却收你为徒,你到底有哪里值得他破例!
棋圣元洗至今为人所知的仅有一名弟子,但棋道山对外与人说起来,却言称有两位少主。
首徒元璧如今就在山巅侍候在棋圣左右,竟不想那神神秘秘的关门弟子已经站在了星罗道,不仅如此,还率先掀起厮杀对战。
若是棋圣的关门弟子,当然有资格挑战行云岛少女。
所有人都是这般想的。
孟璃收敛那一副轻狂神色,给了对手充分的尊重,拱手道:行云岛孟璃,接战!
星罗道上棋盘开,两人敛袖面对面坐下。
山风吹过,战火彻底燃起,东渡南渡跋山涉水而来的四海棋手,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眼缓缓从东方升起的红日,眼里战意惊天,分别依着自己的节奏开始竞道。
冗长的星罗道,一眼望不到头,四围寂静,唯有吧嗒吧嗒清脆落棋声。
天地在此刻失去所有颜色,万物藏匿起身影,云瓷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局势被缓慢推进。
和她相比,孟璃出手不假思索,快得过分。
按照竞道规则,双方对战,落子间隙最长在一炷香,一炷香后棋子仍未落下,自动判定出局。
云瓷每一粒棋子都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下,孟璃目色深沉地望了她一眼,若非碍于已经开盘竞道,少不得要跳起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竞道,竞的从来不止棋道。
心性、耐力最后方为棋道造诣。
孟璃咬牙,下手狠厉决绝,常常如一把利刃狠狠砍在腹地,云瓷眉头不皱,慢悠悠落子,慢悠悠破局,慢悠悠地甚至还不忘喝茶润喉,极尽悠闲之态,看得人不知如何反应。
棋圣元洗破例收的关门弟子,竟是如此无赖吗?
棋局进行到一半,孟璃怒而起身,将道童喊来:她耍手段!
到底是十三岁少女,心性浮躁禁不起人反复撩拨。道童为难地看了云瓷一眼,云瓷慢悠悠开口:我所行,皆在规矩之内。
道童老老实实看向眼看要暴走的少女,耿直道:柳小姐所行并未违反规矩,况且他顿了顿:况且行云岛岛主几年前也是如此行的。
你说柳小姐耍赖,那你身为女儿,能说自己老父亲也耍赖吗?
当年行云岛岛主开局就以这样的方式闯上星罗道半山腰,那时候并未有人觉得不妥。
输了就是输了,四海竞道,心性不稳,如何担得起棋圣之名?
那未尽之意都在道童眼神里被表达地淋漓尽致,孟璃气得想打人。
闹出的动静引来不少人侧目,众人并不觉得柳云瓷做错了。
竞道竞道,你单纯想和人较量棋道,可对方不仅要和你较量棋道,还要拼一拼心性,遇到这样的对手,除了让自己冷静下来变得更强,能有什么办法?
孟璃被其他棋手略带谴责的目光看得脸皮微红,一声不吭坐回位子:抱歉,是我唐突了,烦请继续。
云瓷淡笑,抬手,棋风忽变。
慢慢的,从那慢悠悠的棋招里,孟璃感受到威胁。
一个时辰后,她的后背渐渐生出冷汗,如被猛虎觊觎,看得她心惊胆战,坐立不安。
为何要落子在这个地方呢?
为何不趁机一口吞并呢?
她有太多疑惑,疑惑之后,很快惊悚地发现,她看不懂柳云瓷布下的棋招!
黑白对弈,敌暗我明,这太可怕了。
柳云瓷诡谲莫测地打法逼得她自乱阵脚,不得不承认,她被对方气场压制了。
战意受挫,孟璃闭上眼干脆不去想那许多,她慢慢调整心态,山风吹过她的发梢,云瓷安安静静等着,眸光落在棋盘一角,唇畔露出抹快意的笑。
待孟璃赶在一炷香燃尽前落子,云瓷棋风再变,愣是在棋盘搅起凄迷风雨,迷得孟璃想拿锤子敲开她脑袋,想看看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你这样下棋的吗?你是不是在耍我?
云瓷冲她温和一笑,并不说话,温温柔柔的模样堵得孟璃嗓子要冒烟。这回,倒是她被逼得不得不凝神苦思,每粒棋子往往都要斟酌半晌才能赶在香燃尽前落下。
学棋多年,与人下棋从没这般疲惫。
孟璃衣衫被汗水打湿,少女单薄的身子被山风吹得摇摇欲坠,她的眼睛发红,死死盯着棋盘一角,拈棋的指因用力变得发白褪去血色。
吧嗒一声。
棋子落下。
云瓷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起手劫杀大龙!
孟璃愣了好一会儿,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痛哭道:你太欺负人了!
少女哭地惨兮兮,就这样赢了她,云瓷也觉得有些欺负人,她安慰道:没事的,等你再去赢了别人,不服的话咱们再行来过。
不了。少女掩面啜泣:这辈子我都不想和你对战了
别哭了。
我输了棋局,还不能哭吗?
孟璃越说越委屈:这是本姑娘在棋盘被人玩弄最惨的一回,你竟然是元洗老头的关门弟子!我算知道了,当年他为何收你为徒,而拒了我。
云瓷觉得这姑娘蛮可爱的,轻声问道:为何?
孟璃收了泪,幽幽道:因为我没有你无耻。
云瓷一脸肃然:错了,那叫做兵不厌诈。棋盘之上,哪有无耻一说呢?
孟璃气得心头一梗,输了棋局,要想不被淘汰就得在一个时辰内与人对战连胜十局,她没功夫搭理对手,那女子看起来貌若天仙,心比谁都黑,到这会她都忘不了自己被斩大龙的郁闷,咬了咬牙,气恼地从座位离开。
云瓷淡然抚袖,去寻觅下一个对手。
随着日头推进,竞道之争越发残酷。星罗道飘着淡淡的血腥味,又有人吐血被带下山了。
云瓷掏出锦帕擦拭指间细汗,抬眼看向对面的东瀛浪人:大禹国柳云瓷,邀东瀛浪人春田铉束对战!
霎时,春田铉束明净的脸庞盛放出灿烂的笑容:春田铉束,接战!
他等了太久才等到面前的女子向他发出邀请,他乃浪人,主修的却是痴情道,棋道是他即兴所起的兴趣,可见到柳云瓷,他发现,他对这女人的兴趣,竟大过了所有。
开局前他问:赢了你,我能向你求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