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岸重重地将木凳砸在原地,他克制着不气,努力平心静气地坐好,声音难掩疲惫:该说的我都说了,阿珣,咱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你就要这样丢开吗?
我说过,我不想和你做兄弟,我从来都不想和阿岸做兄弟。你到底听明白没有?我在逼你,你到底要不要接受?
木长珣哽咽道:阿岸,不说破的话我可以糊里糊涂陪你一辈子,可情意已经藏不住了,既然说破,就要有个结局,你是要皆大欢喜,还是逼我与你割袍断义,你自己选。
我有得选吗?柳如岸面白如纸,气到指尖发颤:木长珣,你欺人太甚!
是。木长珣忍着泪意问他: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咱们并肩度过风雨,就像以前那些年一样,不离不弃。阿岸,你说好不好?
不好。柳如岸唇色发白,狠心道:阿珣,就当我没遇见你,就当那些年所谓的兄弟情深只是泡影,你要走,我绝不会挽留。
不会挽留吗?木长珣溃败地倒退两步,深深地看他一眼:阿岸,珍重。
房门被打开,人去无踪。
柳如岸急急回头,只来得及看到那片消失在门口的衣角,他抬手倒了杯酒,酒入愁肠,二十余年的兄弟情在这一杯烈酒里被慢慢饮尽。
木长珣红着眼眶走出去,意外见到了云瓷,阖首道:阿瓷妹妹怎么来了?
见他状态极其糟糕,云瓷担忧道:木哥哥和大哥吵架了?
嗯。木长珣点点头。
木家长子性情温顺,很难想象他会与人争吵。
情之所起,一往而深。情深,情浅,缘深,缘浅,向来不讲究道理。
大哥无心与之携手,做妹妹的亦不能强求,推己及人,她理解木长珣的感受,若阿兄拒了她的情意,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刻的心痛。
后悔吗?她问。
什么?木长珣抬眸看她,很快明白过来,他强颜欢笑:哪能呢?心不可控,再来一次,我还会栽得万劫不复。不怪阿岸,怪我太执着罢了。
云瓷不知如何宽慰他,直到木长珣离开画堂,她愣在那仍然没回过神。
柳如岸一身酒气朝她走来:阿瓷,我心里难受。
二十几年的兄弟一朝没了,如自断一臂,不仅疼,心里还发苦。
云瓷轻拍他的后背:大哥,你们都没错。
阿珣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怪你,要怪,就怪他太执着。
柳如岸眼睛一阵酸涩,他别过脸好长时间没说一句话。
金乌西沉,暮光悄声藏匿起来,等待下一个轮回。天地蒙了一层晦暗,如人心,如何也做不到拨云见日般明朗。
柳如岸的眼泪蓦地砸在地面:阿瓷,我没兄弟了我和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云瓷捏着掌心,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哀伤,想到木长珣离开时隐忍怅然的笑,她终于切身感受到,单恋一人,得不到回应,是怎样的如鲠在喉。
她眸光低垂,声音缥缈,无力安慰道:大哥,别哭了,所幸岁月还长
一日之内,既喜且悲。
从画堂离开后,云瓷漫无目的走出去很远,不知不觉来到藤萝街将军府门前,看着熟悉的牌匾,看着熟悉的大门,她很想见见阿兄,哪怕,看不到人,听听她的声音也好。
管家听说她来了,带着仆从快速迎出门,一脸歉意,言语之间暗示道:将军早在几天前就搬家了,小姐不知吗?
搬家?云瓷微惊:搬去了哪里?
第074章
搬去哪里管家没有说, 他笑着将人送走,转身,欣慰地点点头:将军自从开始与小姐恋爱,竟也懂得情趣了。
懂得情趣的姜槐此刻正慢悠悠坐在小院洗衣服,她的唇角勾着雀跃的弧度,满心想的全是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真美啊, 一身寝衣, 发丝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肌肤如瓷, 细腻白皙, 在灯光下更撩人心弦。
她嘴里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调, 起身将衣服搭在竹架子,夕阳映照着二进的小院,有风拂过,她满意地擦干手, 继续去后厨忙碌。
琴声隔着一堵墙传来, 做好吃食后,姜槐坐在后院台阶吹风,就在她惬意眯眼静心聆听那曲悠扬时,琴声忽止, 敲门声响起。
姜槐摸了摸脸, 今儿个她特意没戴面具,而是易容改了相貌,想着门外之人, 长腿迈开便去开门。
来的竟不是上次那个胆小的小丫鬟,而是念儿。
念儿手里提着食盒,认认真真地看了眼在柳府下人嘴里甚为古怪的新邻居,她道:家里做了些饭菜,与公子尝尝。
饭菜?姜槐从容笑道:多谢。
街坊四邻这几日没少往她这里送东西,吃的用的,在深切感受到四邻的热情后,姜槐慢慢的有些享受这样的生活,不需要锦衣玉食,满满的人间温暖,就足够她编织出一场美梦。
送走念儿,正巧已经到了饭点,姜槐提着食盒坐在饭桌前,三菜一汤一碗白米饭,净是她喜爱的菜品,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原来和阿瓷做邻居还有这样的待遇啊。
年轻的将军天真的没去多想,饭菜入口,她的眼睛跟着一亮:好吃!就不知这柳府大厨还有此等厨艺?出乎意料的好吃。
柳府,后花园。
念儿恭敬道:小姐,那人奴婢见了,他今天没戴什么奇奇怪怪的面具,长相很普通,笑起来牙齿很白,高高瘦瘦的,眼睛生得极为明亮。
云瓷轻轻嗯了声:晚饭也要提前送去。她抬手往菜谱点了几道菜,嘱咐道:我吃什么,给她送什么。
咦?为为何要如此?念儿心里一咯噔:隔壁那人小姐见都没见过,为何要对他那么好?这根本不合常理啊。
一眼便瞧出她在想什么,云瓷失笑道:我哪是那样见一个爱一个的风流性子,你这人啊,快放过我吧。
哪是奴婢不放过小姐,是小姐做的事情一点道理都没有。她小声道:小姐当真以为,公子不会吃醋么?
吃醋?她吃得哪门子醋?云瓷合好书卷,慢悠悠闭上眼:去忙吧,没其他事不要来扰我。
对了。她睁开眼:入夜也莫要扰我,竞道会在即,我需要绝对的清静。
念儿没觉得这有哪里不对,俯身应是。
古树下,云瓷悄悄笑了起来,管家虽不肯直言阿兄搬去哪里,可这问题禁不住细想。
阿兄堂堂二品延西大将军,一不会轻易离开禹州城,二不会轻易离开她。近水楼台,近在咫尺,她看了眼隔壁方向,想到昨夜突然送来的吃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阿兄顽皮起来,真是教人更爱她了。
入夜,姜槐掐算着时间踏着轻功来到循花院,想到能马上见到阿瓷,她身法越来越快,如一道幻影从闺房的门飘入。
门是开着的,云瓷沐浴过后坐在梳妆台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忍着笑道:来了?
说阿兄是猫,当真没冤枉她,若不是她向来警觉,估计都没意识到有人飘了进来。阿兄功夫越发好了,如此好功夫被用来做偷香窃玉的事,云瓷眼里笑意更深。
姜槐放下食盒,径自来到她身后:来了,我好想阿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