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瓷撇撇嘴,有什么是你不能看得?多了去了。她催促道:阿兄,你要听话啊。
姜槐嘴里嘟囔着,乖巧转过身去,心道:小姑娘大了就是麻烦。
云瓷雀跃着脱了鞋袜,从见到这汪温泉时,她就想这么做了。
裤腿挽至膝盖,露出白皙光洁的小腿,她舒服地长吟一声:阿兄,你可不要回头哦~
有粼粼水声传来,猜到她在做什么,姜槐笑意愈深:阿瓷,不若我走开,你来泡温泉吧?
可以吗?
可以,我就在不远处为你把风。
云瓷想了想,到底贪恋这份享受:那阿兄一定要好好为我把风,不准偷看!
偷看两字她咬得极重,似是早就料到姜槐心里没有男女大防,她强调道:阿兄是君子,哪怕你我亲密无间,也要守礼。
姜槐哭笑不得,没吱声,径自远去。
云瓷羞红着脸,踮着脚果然望不见姜槐身影,环顾四周,放心地解了衣衫。
她常年有宫寒的毛病,哪怕已经在调养,却收效甚微。不敢让阿兄知道,再者女儿家的私密,便是再亲密,哪有说给男儿听的。
且不说姜槐还未说要娶她,哪怕两人结为夫妻,好多事上,她依旧羞于启齿。
温软的水流过四肢百骸,云瓷闭上眼,心底有种隐秘的小欢喜冒出头哪怕阿兄一无所知,依然能够以他自己的方式,给她带来心灵深处的慰藉安宁。
姜槐守在不远处,和暖的风从她身边吹过,偏偏她耳力极好,哪怕隔着一段距离,仍然能听到淙淙流水声,以及隐在流水里的低吟浅叹。
她暗自想着,既然阿瓷喜欢,以后可以常带她来。左右知道这地方的唯她一人,根本无需防备有不速之客擅闯。阿瓷在这里能自由自在的放松身心,阿瓷好,她也觉得好。
不知过了多久,云瓷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兄,可以回头了。
姜槐转身回眸。
长风、鲜花、美人。
青丝、红唇、白裳。
人间幻境,瑶池仙子,一颦一笑,美不胜收。
云瓷笑容明媚天真:阿兄,我喜欢这地方。
是吗?姜槐看直了眼,轻声呢喃:我也喜欢。
云瓷脚步轻盈的走过去,手从姜槐眼前掠过,小姑娘温柔里藏着调侃:阿兄,回神了哦~
姜槐深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尽是那氤氲淡香,她下意识抚在心口位置,艰难地别开脸:阿瓷,我们回吧?
现在就回吗?云瓷还没玩够。
天边太阳已经升起,再用不了多久府里发现她失踪,念儿反应若有半点不妥,保不齐会闹出乱子,她叹惋地搂上姜槐的腰,不情不愿道:好吧~阿兄带我走吧~
姜槐嗯了一声,脚下却没动。
阿兄?
下一刻,撞进姜槐那双透着探寻的清亮眼眸,云瓷心虚地吞咽着口水:阿兄,你怎么这样看我?
哪样看你?
姜槐的心乍起波澜,想到回府后又要和阿瓷分别,她根本挪不开脚步,尘世喧嚣,名利烦扰,不过繁华烟云比不得小姑娘随意一瞥。
她捏了捏掌心,踌躇道:阿瓷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听到的话,云瓷紧张地攥紧了拳头,尾音颤抖道:阿兄,要和我说什么?
你姜槐不再迟疑: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吗?
会啊。
当然会啊。
你若喜欢,莫说陪你一辈子,陪你生生世世都可以。
云瓷笑望着她,眼里情意昭然:可是姜槐,你不娶我,要我如何陪你一辈子?说啊,说你爱我啊你若肯言爱,我纵粉身碎骨亦无惧啊!
山花烂漫,偶有蝴蝶从两人肩膀飞过。
姜槐能够感受到,阿瓷望向她时眼睛里涌动着的期待。
通过那双漂亮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此刻的姜槐,茫然,慌乱,无措,又着实在意,心里一阵阵巨浪翻腾。
从十几年前遇到阿瓷的风雪天起,阿瓷就成为她活在世间的理由。
阿瓷身上,凝聚着姜槐一辈子的奢望梦想,她把生而为人最美好的情感一股脑给了她。
热爱给她,孤勇给她,温柔给她,连命都能给她。不计后果、不计代价地亲近、亲密,陪伴至今,恍若一夜花开,香气再也无法遮掩。
此时小姑娘不避不退勇敢决然地站在她面前,姜槐忽然醒悟:阿瓷,或许想要更多。
姜槐,我想陪你一辈子,你要吗?
姜槐点头:我要。
云瓷宠溺一笑,害羞地伸手捂住她的眼睛:那你知道怎么要吗?姜槐,你那么聪明,不如猜猜,我想要什么?
第049章
等阿兄想明白, 再来见我吧。
走在回府的路上,姜槐脑海不断冒出这句话。阿瓷共问了两个问题:知道怎么要吗?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将小姑娘送回柳府,晨光熹微,年轻的将军走在飘落细雨的长街,雨滴打湿了她额前碎发。
姜槐反复回味着离开鸾山谷底时的画面,离别前阿瓷做了什么呢?她伸出手细心的为她整敛衣领, 浸在眉眼的温柔, 含蓄而体贴。
月白长袍在风雨里鼓动,越发衬得姜槐身子骨单薄, 犹如闲庭漫步, 不急不缓, 再抬头,已经回到家门口。
门口停着鸾驾,姜槐淬在眉梢的柔情凝成冰,管家急急忙忙迎出来:将军!贵妃娘娘来了!
那个女人
姜槐吐出一口郁气, 面无表情迈进门。
正堂, 人间风雅的四字烫金牌匾下,宣贵妃一身织锦裙衫,发间碧色簪子发出温润碎光,她的手边放着一杯沏好的热茶, 袅袅茶香升腾而起, 唇角微扬,岁月静好。
姜槐视而不见。
她强忍着恶心俯身道:臣,见过贵妃娘娘。
宣贵妃笑容生动, 手指屈起散漫开口:大将军贵人事忙,今日眉梢隐有春意,莫非,和哪家小娘子幽会来着?
这话旁人听不得,管家领着众人不露声色地退出去,左右侍候的宫女也跟着退到门外,姜槐隐忍的嘲讽再也压不住,低声道:轻浮。
将军也知轻浮二字如何写?宣贵妃不怒不恼地盯着掌心纹路,姜槐,你与本宫,一定要如此说话么?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或许贵妃不知,有种人,生来便惹人厌恶吧。姜槐无意与她周旋,一股烦躁不断地从心头攀升:贵妃若无其他事,便回宫吧,恕臣
当然有要事。宣贵妃从袖口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姜槐,如今你可是奉旨教授本宫武艺,怎的,你还想抗旨不遵?
圣旨被丢到茶桌,茶水从杯盖溅出来,姜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
那就是了。瞥了眼她被雨水打湿的衣袍,宣陵皱眉:速去更衣,本宫在此处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