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初化人形,不习惯很正常。”屏逸微微蹙眉,耐心地劝导她,“但你现在已经变成人了,就要努力地学习人类的生活方式,做一个真正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明白么?”
“……哦,”紫游只好点了点头,敷衍了事,“我知道了。”
尽管表面上顺从,但她心里却认为做人实在是麻烦得很,其实大可不必那么辛苦的,何必那么较真呢?
“游儿,不用担心,”屏逸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你那么聪明,一定很快便能适应。”
“我……我还是觉得不该住在这里,”紫游心虚地笑了笑,满脸尴尬,“要不……要不我住谷雨那里吧?”
“你说什么?”屏逸瞬间变了脸色,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你要和他……”
怎……怎么了?紫游被他的反应吓呆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觉得那双手如同两把大铁钳,快要把她的骨头生生捏碎了。
她忍不住皱眉,挣扎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觉得……除了你之外,和他比较聊得来嘛……”
“……只是这样?”屏逸的脸色缓和下来,手渐渐松开。
“嗯。”紫游连忙退开一步,一面冲他点头,一面用手揉着肩膀,补充,“只有他真心愿意和我做朋友。”
朋友?屏逸心里一宽,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这个小丫头鸿蒙未开,尚不知男女有别,看谁都是一样,只分远近亲疏,想必是怕他拘束了她,所以才不肯住在这里,可是这次却由不得她任性了。
他凝视着她,一脸严肃,语气不容违拗:“除了云梦楼,你哪儿都不许去,从今往后就乖乖住在这儿,不必想太多。”
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她有些无奈地动了动嘴角,没敢再多说。
夜半时分,紫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只觉得燥热干渴,浑身难受。
煎熬不住,她索性一骨碌爬了起来,下床扑到案边,咕咚咕咚将一茶壶的水都灌进了喉咙,然而却还是干渴得厉害。
她放下茶壶,起身离开案边,轻轻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悄悄绕过大厅里的屏风,往屏逸的房间瞄了几眼。
他房门紧闭,屋里面没有光亮,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响,看来应该是已经歇息了。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转过身轻手轻脚地溜出大厅,来到了围栏边上,低头看向波光离合的幻波云池——
下去待一会儿再上来,应该不会被他发现吧?
她回头往大厅里面又瞅了一眼,确定没有被他察觉,方才安下心来。
“睡在床上哪有睡在云波中舒服?做人真是好辛苦呀。”
紫游暗自抱怨了两句,正准备飞身往下跳,不料,肩膀竟忽然被人按住。
“唔?”她心下一惊,蓦地回头看去,神情为之一变,支支吾吾道,“神、神君,你……你怎么出来了?”
屏逸叹了口气:“你还是要回去?”
“我、我其实……”紫游有苦难言,神情窘迫,忍不住央求,“你就让我回云池待一会儿吧,我实在难受得很……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舒服。”屏逸抚摸着她的头,眼神充满爱怜,语气却很坚定,“但你必须要尽力克服对水的过分依赖,否则,你永远都别想离开幻波云池,更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明白么?”
“可是我……我觉得好难啊,”紫游皱起眉头,神情烦忧,“已经离开幻波云池好多天了,我的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如果再不回到水里面去,我真的会死掉的……”
“不许胡说。”屏逸听着最后那句话很是刺心,连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紫游黯然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往下面瞥了一眼,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形摇摇欲坠。
“游儿!”屏逸心中一沉,连忙扶抱住她,切切地安慰,“没事的,不要害怕,忍一忍就能挺过去,你一定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紫游倚靠在他胸前,浑身绵软无力,头脑昏昏沉沉,晕眩得非常厉害。
屏逸将她送回房间,取了一丸养心丹喂她服下,她方才安静睡去。
在她睡着的时候,树上的青鸾鸟翩翩飞了进来,扑棱棱落在主人肩头,歪着脑袋看了看他,又转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喉咙里蓦地发出了一阵“咕噜”之声,似乎有话要说。
“嘘——”屏逸连忙对着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这只顽皮的小鸟将睡着的人吵醒。
哼,至于吗?青鸾鸟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拍拍翅膀飞了出去,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不就是一条鱼嘛,腥了吧唧的,哪有我漂亮?没眼光,实在是没眼光!
云梦楼高高耸立在云天之上,周围仙雾缭绕,霞光旖旎。
初晨,有悠扬婉转的琴音自楼上飘出,随风萦绕在云霞之间,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一夜安眠,楼中的珊瑚床上,紫衣少女悠悠醒转过来,侧耳谛听。
琴声从窗外飘入室内,空灵纯澈,宛如天籁。
是他在外面弹琴么?她起身跳下床榻,轻轻走到窗边,窗子是半掩着的,一推便开,千夜梨的枝桠横斜在窗前,枝头繁花胜雪,花气随风,香飘空际。
人呢?她往窗外瞅了两眼,没有见到他的踪影,于是便开门走了出去,一路循着琴声,找到了露台。
那袭白衣沐浴在清晨的日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如同晴空上娴静的云朵。
☆、第十九章:天上谣
他的神情非常专注,眉尖隐隐若蹙,也不知是喜是忧,千夜梨的花瓣落了一身,他却好像浑然不觉似的。
紫游不敢惊扰他,只是静静立在一旁倚着栏杆,专心致志地聆听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