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锋就笑了,将册子向桌上一扔,语气轻快道:“不错,你做事向来周密,朕看这个中秋节就安排的很好。另外,听你的话,你大概是猜出来了,朕有意让萱妃帮你管理后宫。这倒不是因为朕宠爱她,私心作祟,而是她马上就要生子,到时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朕的长子和长女,正所谓母凭子贵,她的位份也该升一升的。她从前管着御膳房,如今又管着冷宫,还都打理的不错,朕看她是这块材料,才会推荐给你。”皇后点头笑道:“这话没错,这些年臣妾冷眼看着,萱妃在这方面,的确有些才华。”谭锋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不说朕是假公济私了?”皇后也笑道:“士大夫们还讲究一个举贤不避亲,何况您是皇上。只是不知皇上准备给她一个什么位份?是贵妃?还是……皇贵妃?”“就皇贵妃吧。”谭锋手一挥,仿佛皇贵妃这个位份就是颗寻常大白菜:“也免得后宫里还有人肖想这个位子,你是知道的,她迟早是皇贵妃,那还何必拖拖拉拉?索性一步到位更好。”“会不会太急切了些?”皇后就有些皱眉:“皇上这几年为了萱妃,委实破例太多,当年杨贵妃独宠后宫,也没到这个地步啊。”“其实萱妃并不太在乎位份,但是朕在乎,喜欢一个人,总忍不住给她最好的东西。”皇后幽幽看着皇帝,好半晌才轻声道:“皇贵妃还不是最好的,这个后宫最好的位子……”不等说完,就见谭锋看过来,沉声道:“你又胡搅蛮缠,朕是狠辣无情不假,但只要你不负朕,难道朕会负你?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说完站起身,皇后连忙也站起来,惊讶道:“皇上要去哪里?”“中秋的事情说完,朕看你这会儿还有些心魔,大概也不愿见我这无情无义之人,索性回养心殿批批折子还好,省得在这里碍你的眼。”“臣妾……臣妾也就是这么一说,皇上刚刚还让人家放一百二十个心呢。”皇后扁了扁嘴,眼中泪光闪闪,她向来沉稳,此时难得透露出这份女儿娇态,倒显得十分可怜可爱。可惜谭锋果然是个无情之人,面对这样的皇后,也没生出任何怜惜愧疚,只是硬邦邦道:“什么时候你心魔去了,不说这些话,朕再过来和你说话。”说完大步走了,这里芙蓉直到他背影在院门外消失,才晃了晃身子,抚着胸口道:“娘娘今日委实太……说话太冲了,我在旁边都吓得冷汗直冒,皇上怎会喜欢听?”皇后却没有一点慌张之态,脸上神情甚至还有些放松。 听了芙蓉的话,她便一挑眉,微笑道:“傻瓜,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全顺着皇上,不然以后萱妃还不被宠到天上去?就是要让皇上知道,他这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做法,很为人诟病,如此,他日后许还能收敛些。”她一边说着,便慢慢走回屋里,淡淡道:“更何况,身为皇后,我有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若一味做出顺从之态,倒要让皇上疑心我是欲盖弥彰,表面上贤惠恭顺,暗地里却要下死手害他的宠妃呢。”芙蓉这才明白过来,细细一想,也不由展颜笑道:“娘娘演得太好了,连奴婢都被骗过去,真是把我吓坏了。只是……娘娘就不怕皇上从此后厌弃您?将来……将来……”“将来什么?失宠被废么?”皇后冷笑一声:“我虽然说皇上无情,但我心里却知道,他不是真正无情的人。舒妃和皇贵妃是触了他的逆鳞,而且证据确凿,手段狠毒,这才引来杀身之祸。我只要安安分分做我的皇后,皇上是不会废后的。”说到这里,她眉头微微蹙起,似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说起来,当日那事情,做的未免有些急切,太冒险了。”“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任何人知道。”芙蓉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娘娘行事到底还是周密,您觉得太冒险,可是除了国公爷和太太,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知道。老爷太太总不会出卖娘娘的。”“我不担心爹爹和娘亲,我只是……”皇后轻轻摇摇头:“算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休要再提,不然可不又是一场弥天大祸?”“是,奴婢知道。”芙蓉声音也添了一丝沉重,却见皇后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好半晌方轻声道:“萱妃,萱妃,她终究是个祸患。皇上不会无故废后,但她……当她成为皇贵妃后,她真的就会满足吗?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本宫不知道,但本宫知道,人从出生到死去,性子一定是贪婪的。这世间所有的事,莫不是因为贪心而起。”“娘娘,就算萱妃贪心您的后位,您也不可轻易出手。这几年奴婢冷眼看着,萱妃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诱使她人生出嫉妒之心,下手害她,然后她便可站在受害者的立场,获利丰厚,娘娘切不可上了她的当。”皇后赞许的看了芙蓉一眼,点头道:“你说的一点儿没错,萱妃这几次,当真是把无为而治给发挥了个淋漓尽致,她什么都不用做,自有人飞蛾扑火。不过若想用这招对付我,她打错算盘了。”第三百六十七章 君无戏言芙蓉看着皇后冷笑的面孔, 没有说话,心中却猛地升起一个奇怪念头,暗道真的是打错算盘了吗?娘娘您这不已经对她生出戒心,容不下她了吗?只不过您不像皇贵妃和舒妃那般急切罢了。一念及此,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察觉到皇后也在不知不觉陷入坑里,她第一个感觉就是提醒对方。然而嘴唇动了动,不等说话,脑子里已经有另一个念头浮现上来。劝有什么用呢?你还不明白娘娘的性情?她从不是胆小温顺之人。萱妃做了皇贵妃,还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她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毕竟这宫里第一个要害死萱妃的人,就是她。你这会儿规劝,她不但不会认为你是全心为她着想,反而会对你生出戒心,认定了你要与她离心离德。到那时,皇后娘娘不会收手,你却要糊里糊涂死了,何必呢?哪怕最终娘娘还是作茧自缚,能多活几年也好啊。这样一想,芙蓉就把先前想要规劝的话尽皆咽下,而皇后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发现身旁心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元妃端坐在椅子上,她的父亲跪在帘外,絮絮叨叨说着家里出了一位贵妃,是多么的荣耀与幸福,要她一心侍奉圣驾,切勿挂念家中。元妃忍泪听完,也便哽咽劝她父亲,说不要挂念她,要用心国事,为朝廷和皇上分忧……”深秋萧瑟,永庆宫的暖阁里,此时却是温暖如春,洛嫔悦嫔等人围坐在宁溪月身旁,听她说《红楼梦》的故事。今日恰好听到元妃省亲这一节,几个人只听得悠然神往,洛嫔便轻声叹了口气,喃喃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回家看看?我自然不能像元妃这般衣锦荣归,只是……好想再见父母兄妹们一面。”宁溪月一愣,心想这态度不对啊,什么叫衣锦荣归?这一段主要是批判封建王朝对人性的压迫和毁灭好吗?元春做了贵妃,回家后她祖母爹娘都要向她下跪,还要劝她一心服侍皇帝,不要想家。元妃自己都哭了啊,那心里得多憋屈难受,她把皇宫形容为不得见人的地方,这是多么压抑的心情。表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宁溪月想了想,便摇头道:“衣锦荣归又如何?你听我往下说。她提前准备了不知道多少天,荣国府更是近一年忙得人仰马翻,结果好容易娘们儿几个相聚,还不等说笑个过瘾,丑时到了,元妃就要回宫……”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啊”的一声叫,接着一个声音结结巴巴道:“皇……皇上。啊!奴婢参见皇上。”宁溪月:……谭锋随后走进来,虽然皇帝陛下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但宁溪月的敏锐直觉让她坚信:皇帝陛下绝不是刚到的。“皇上,这些日子憋坏了吧?所以逮着这么个空儿,您就立刻重操旧业了。”重操旧业?什么意思?洛嫔等人一面站起身行礼,一面将耳朵都竖起来,眼角余光紧紧盯着谭锋的脸,企图能从上面发现点蛛丝马迹。“胡说什么?朕不过是在外面听你们说的热闹,生怕进来破坏气氛,才忍不住站在门口听了几句,怎么就成听墙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