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言重,有皇贵妃帮衬着,倒还好,妾身并不觉着十分辛苦。”皇后微微欠身柔声回答,目光瞟了眼坐在上首的太后,心中却犯起了嘀咕,暗道好端端的我来请安,怎么忽然就说起这样话?太后点点头:“皇贵妃性子有些急,你则是稳重,你们两个在一起,恰能扬长避短,哀家放心的很。只是这一回,怎么倒是你先沉不住气了呢?那宁氏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她就是个好吃的性子,所以自己才弄了一些花样,恰好皇上过去赶上了,和她一起吃了些。皇上吃的高兴,之后也没出什么问题,这样一件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过问,甚至大动肝火?你有没有想过?你因为这件事罚宁氏女,皇上会怎么想?”皇后做梦也没想到太后竟会为宁溪月说话,之前没听说那女人和慈宁宫有什么往来啊。心中纳闷,可现实没有给她沉思时间,太后是不管事儿,但这是因为人家放手,不是管不了。谁不知道皇上对太后的孝顺?真要是让她老人家有了意见,哪怕是皇后,此时风光无限,她想让你跌落云端,也不是什么太费劲的事儿。第三十九章 晋封一念及此,皇后便连忙起身,委屈道:“太后不知那宁氏女,或许本性纯良,但实在是没有规矩。为了邀宠献媚,竟蛊惑皇上去吃那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是,皇上这一次是没有事儿,但若这竟成了例,以后嫔妃们你一个我一个,都在这方面投机取巧,万一哪天吃坏了怎么办?因着这些,妾身才想着敲打她一下,谁想到她不但不知悔改,竟跳出来和妾身吵嘴,简直丢尽了后宫嫔妃的脸面,因此妾身才罚她禁足一个月,实在也并没有重罚,不过是为了给嫔妃们提个醒儿罢了。”太后点头道:“你虑的原也没错,只是太激烈了些。那宁氏女是蒙召入宫,此前也没谁教她规矩,想来经过这一次,她应该会收敛些。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从登基后,哀家看他实在没什么快乐的时候,也不怪他,从小儿在宫里长大,这后宫里处处都是规矩,人人都拿规矩做法,时间长了,竟不是人定规矩守规矩,竟是规矩要吃人呢。怎么怨得皇上说这是个死气沉沉的地儿?宁氏女我见过一回,本性还是好的,就是活泼了些,你是皇后,大人有大量,她有不对的,耐心教导一番,强过用这死规矩压人,到时候得了她的感激,她自然一片赤诚待你,说不定还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这岂不好?”一番话只听得皇后心绪翻涌,又惊又惧又恨又妒……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总之是百味杂陈。从慈宁宫出来,皇后面色便有些阴沉,芙蓉在她身边,大气儿也不敢出,如此直走到坤宁宫院外,忽听皇后沉声道:“过两天命人去照月轩,解除宁常在的禁足。”芙蓉吓了一跳,她知道这件事上主子肯定会有处置,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处置,因连忙道:“太后娘娘虽那样说,不过是让娘娘往后提携一下宁常在,并不是说现在就要您放人吧?怎么说,她老人家也要为娘娘在后宫中的脸面和威严着想。”皇后冷笑一声,悠悠道:“傻丫头,你还不明白吗?这话由太后娘娘来和我私底下说,已经是给我脸面了。若是皇上到我宫中,下令让我放人?到时我如何自处?”芙蓉便不说话了,接着又咬牙道:“真不知那宁氏女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竟能让太后帮她说话?太后可是没管过这后宫事情呢。”皇后淡淡道:“这哪里是太后的主意?分明是皇上去找太后为宁氏说话。呵呵!还好,他还照顾着我这个皇后的面子和威严,不然这一次,怕我真是要威风扫地了。”芙蓉听这话中隐有怨恨之意,心里一跳,不敢再搭言,扶着皇后的手进了院子,却听皇后悠悠道:“这一次本就是我急躁了些,皇上对那宁氏,实在不对劲儿,我想让皇贵妃早些出手,才来了一出抛砖引玉,以至于一时间考虑不周,只想着皇上不会为这点小事挂怀,却忘了这事儿终究是因他而起,我处置宁氏,多少伤了他的脸面。唉!这一次,当真是做错了。”芙蓉小声道:“只是这一来,终究于娘娘的凤威有损,那宁氏以后岂不是要更得意?还有皇贵妃,她看到娘娘对宁氏稍加教训,都是这个结果,她还敢出手吗?长此以往,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看着宁氏坐大?”皇后挑眉,冷冷一笑道:“宁氏若能因此而更得意,倒是件好事儿。太后和皇上不是喜欢看她蹦跶吗?那就让她继续蹦跶,蹦哒的越欢越好,最好蹦哒的得意了忘形了才好。人无完人,到时候这宁氏原形毕露,且看太后和皇上还会不会那么喜欢她。至于皇贵妃那边么……呵呵,且看着吧。我的威严也算不得什么,从前在王府里便是这样,又不是没人能和我分庭抗礼,损伤点就损伤点儿,示弱往往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是,娘娘高瞻远瞩,奴婢心中佩服。刚刚奴婢真是为娘娘委屈,没想到转眼之间,娘娘便能因时制宜,将这些劣势化作优势。”芙蓉真心的赞美着,一番恰到好处的马屁拍的皇后极为舒服:善用权谋的人,最怕就是自己的权谋之道无人能识,那简直比锦衣夜行还难受,若不是因为这个,芙蓉也不会成为她的心腹。果然,过了两天,便有坤宁宫的管事太监来到照月轩,言说皇后娘娘看宁常在表现不错,所以格外开恩,提前结束禁闭。这可把宁溪月乐坏了。坤宁宫的太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儿,接着拉住素云道:“走走走,快去小园看看,过了这些天,怕是树上都打花苞了。”“小主,这眼看就是晌午了,不如用了午饭后再去。”素云也高兴,目光柔柔,面上却有一丝担忧之色,倒看得宁溪月十分疑惑,轻声道:“素云,你怎么了?不过是皇后娘娘拿我立威,如今威风过了,她不和我计较,就把我放了,难道这其中也有什么阴谋不成?”素云高兴的笑容立刻就变成了苦笑,将宁溪月摁在椅子中,叹气道:“我的小主,您怎么还这样天真?你不过是个小小常在,真以为皇后娘娘还会天天想着你不成?数着你关禁闭的日子,觉着差不多了就派人来放了你。别的不说,当初皇后说过要关你一个月,她怎么会因为你一直没出去,就把你提前放出来?这于皇后娘娘可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让她威严受损。”宁溪月也不傻,略微一寻思,便讶然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替我说情了?”素云淡淡道:“这话未必皇上会说,许是太后说的也不一定。皇上终究还要考虑下皇后的威严,如果由他来说这话,后宫可不就要乱套?总之,皇后会提前放您出来,这必定是有人干涉了,不是皇上就是太后。这于小主是好事儿,可也是坏事儿。从此后,您再想独善其身,却是不能够了,不知道多少明枪暗箭就要往您身上招呼。”宁溪月默然片刻,站起身拍拍素云肩膀:“别想那么远,看看你家小主的资质,你觉着我能等到明枪暗箭往身上招呼的时候吗?到目前为止,估计皇上也就是没见过我这种奇葩,所以正是新鲜劲儿,等过了这阵子,不让咱们去冷宫落户就是谢主隆恩了,还明枪暗箭呢。”素云:……“小主,奴婢看出来了,您这乌鸦嘴可比明枪暗箭可怕多了,而且不咒别人,专门冲自己下手,后宫中像您这么高尚善良的人可不多,您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宁溪月:……好好保护自己?我是珍稀动物大熊猫吗?“皇上,宁常在解除禁足了,听说是坤宁宫管事太监周云平亲自过去传的皇后娘娘的话。”养心殿中静悄悄的,于得禄轻手轻脚走进去,见皇帝陛下正倚在塌上看一本书,这才上前小声禀报了一句。“是么?”谭锋微微一笑,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皇后到底是聪明人。”“是啊,如今后宫中都传说皇后娘娘胸怀大度。也没人知道是太后的意思。”于得禄陪笑道,见谭锋点点头没说什么,于是便退避一旁。这一天晚上谭锋并没有去往照月轩,而是宿在坤宁宫中。又过了一天,从养心殿发出了一道旨意:“常在宁氏,温柔明媚,封为贵人。”旨意可说是简单之极,与谭锋素日里务实简约的风格十分相符,却在后宫中掀起轩然大波,中心思想就是:那女人何德何能?和她一起进宫的,最出色的曹常在褚常在还只是常在,倒是她封了贵人,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一时间议论纷纷,却没几个人注意到,和宁溪月升为贵人的旨意一同发出的,还有另一道旨意:调宁风起为户部郎中,主管湖广清吏司。“爹,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您原本可是一品尚书,如今都被贬成国子监祭酒了,怎么还这么不依不饶的?竟将您贬成了一个五品郎中。这……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也太过分了吧?皇上到底想怎样?就是看不得咱们家人好过,索性抄家斩首得了。”宁有礼看着徐徐踱步的父亲,掩饰不住一脸急躁,却听二弟宁有信沉声道:“大哥慎言,休要急躁。虽然父亲被贬为五品郎中,但是刚刚不也接到了信儿,小妹在宫里,已经是贵人了。她入宫才几天,就封为贵人,我想,这其中总是有些深意的吧?”“深意?能有什么深意?”宁有礼嗤之以鼻:“不是我这当大哥的看不起自家妹子,就小妹那个姿色,那个性情,皇上能容她在宫里就不错了,封个贵人不过是为了安父亲的心,能有什么作用?还指望他真能宠幸小妹不成?”第四十章 该来的总要来“糊涂。”宁风起忽然站定,瞪了大儿子一眼:“我这样的人,能求一条活命便好,皇上还需要让我安心?我如今算个什么?不知道好歹的东西。”被父亲训斥了,宁有礼有些不服,小声道:“爹,您不能这样说,您要真就一无是处,前两天庆王爷为什么还要给您来信呢?虽然信里没说什么,但儿子看来,那可有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意思。”“你个混蛋没有本事,就给老子好好缩在家里,生出儿子是你的功劳,其他想都不要想。那大皇子好歹还是比庆王禄王有些手段的,都被当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皇上给玩死了,连累的我到现在还惶惶不安,你又要给我招祸吗?我这样一个戴罪之身,皇上没让我告老还乡就是开恩了,咱们只有肝脑涂地报效皇恩的份儿,你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再这么拎不清,我便将你扭送官府,告你一个大逆不道之罪,你休要逼得我大义灭亲。”“是,父亲息怒,儿子一时糊涂,是儿子的不是。”宁有礼被父亲雷霆震怒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去求饶,宁风起狠狠瞪了他一眼,对宁有信道:“从今日起,给我看好你大哥,他要是在外面闯了祸,我唯你是问。如今对我们家是至关重要的时刻,不许有半点行差踏错,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