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米洁笑嘻嘻地说，“本来想一回来就联系你们的, 可是那天我在倒时差，回到家就睡着了，后面几天被我妈拉去走亲戚就给忘了。今天刚好有空，我就让青青姐带我过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确实是惊喜。米洁大学毕业后放弃了继续当模特的机会，她对服装设计有浓厚的兴趣，出国深造去了。细算起来的话，她们应该有一年多没见了。魏潇这才注意到被米洁身高挡住的沈青青，扫了一眼，视线回到米洁身上：“小野看到你肯定很高兴。”“她人呢？”“在里面。”魏潇话音刚落，米洁就等不及地推开门板冲了进去，在玄关处脚步顿住。魏潇给她们两个找了一次性拖鞋，米洁第一个换好，抬起头来，看到一个身影从洗手间走出来，她大叫一声跑了过去。“小野！”“米洁？”窦小野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米洁紧紧抱住了。魏潇大惊失色，跑过来拉住米洁：“轻点儿轻点儿，小心别压到肚子。”“肚子？”米洁不明白是什么情况，视线下移，“小野你肚子怎么了？”窦小野赧然一笑，说：“我怀孕了。”“……”米洁愣了愣，脑子倒是转得飞快，“你们做了试管？”“是啊。”窦小野笑着说。“那……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当干妈了！”米洁兴奋地说。沈青青插话道：“先来后到啊，就算是当干妈你也只能排第三。”米洁表情微微凝固：“为什么我是第三？”沈青青：“颜老板第一，我第二，你第三。”米洁大叫：“你们下手也太快了吧！”沈青青得意地扬眉。窦小野与魏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了三个干妈，这是何等的福气。有客人来，人多魏潇也没办法自己做饭，她点了外卖。米洁许久没回来，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得知窦小野有了孩子就把要说的话先丢到一边去了，拉着窦小野问这问那，最后问到孩子跟谁姓。“小野生的，当然跟她姓。”魏潇不假思索地说。窦小野看着她，欲言又止。魏潇冲她温柔一笑。等米洁和沈青青走后，窦小野才有机会说：“不一定我生的就跟我姓，我觉得她姓魏也挺好的。”魏潇把她抱到大腿上，从身后圈住她一天天圆起来腰身，问：“你有什么想法？”窦小野顺势搂着她脖子，说：“你们家就生了你一个，孩子不跟你姓，以后魏家不就绝后了吗？”魏潇没想到她想得这么深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说：“你也是独生女，你就不怕你们窦家绝后？”“我还有一个大伯呢。”窦小野思路清晰地说，“有个堂姐和堂哥，他们以后也会有孩子，所以我生不生，窦家都不可能绝后。”这些魏潇还真没想过，被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想了想，说：“老爸很开明，他不在乎这些。”“你也不在乎吗？”魏潇摇摇头，正色道：“有孩子我已经很满足了。”窦小野还想再说点什么，魏潇却把一块切好的苹果塞进她嘴巴堵住了她的话。被她喂了半个苹果窦小野就吃不下了，剩下的魏潇自己吃，一边吃一边帮她擦嘴。许久过后，窦小野又有了新的想法：“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魏潇拿在手上的苹果吧唧掉了下去，怀疑自己幻听似的看着她：“你说什么？”窦小野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她怀里扭动了一下，小声说：“这个跟我姓，再生一个可以跟你姓，这样是不是就两全其美了？”“……”魏潇默默把手里的牙签扔掉，视线缓缓往下，盯着她肚子看了几秒钟，又缓缓上移，盯着她不像是开玩笑的脸，咽了口唾沫，说：“这孩子是想生就能生的？”“这……”窦小野迟疑道：“我也不知道。”“……”“……”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半分钟，魏潇噗嗤笑了起来，揉揉她的头，边笑边说：“乖老婆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窦小野尴尬不已，说：“是蠢吧？”“不蠢不蠢，特别可爱。哈哈哈----”魏潇笑得东倒西歪。窦小野红着脸掐她拧她，佯怒道：“我给你生孩子你还笑我！我还不是怕你们魏家绝后。”“……”魏潇深吸一口气把笑憋了回去，搂着她又亲又哄，斩钉截铁地说：“一个就够了。”“够了吗？”窦小野还在瞎琢磨，喃喃，“现在国家都开放二胎政策了。”“有没有孩子我都无所谓，生一个足够了，而且我也舍不得再让你受两次罪。”魏潇叹息道：“别想太多，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窦小野沉默了。她也知道是可遇不可求，这个孩子来得莫名其妙，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把她孕育出来的，如果真是因为她身体情况特殊想生就生这倒好办，万一不是呢？要是真的用意念就能怀孕……她就可以给魏潇生很多很多孩子了，别说两个，生一个足球队她也愿意……她刚才也是脑子抽风了，完全是下意识提出想生二胎，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的可行性。当然做试管也不是不能有，可是夹带着别的男人基因的小孩，要不要也无所谓吧？她是想自己给魏潇再生一个属于她们自己的孩子，魏潇肯定也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才笑她。“我智商是不是变低了？”窦小野苦恼地说。魏潇对此不做评价，安慰她说：“俗话说一孕傻三年，不要慌。”虽然魏潇没有明说，窦小野心里还是很明白的。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身体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只是敏感喜欢胡思乱想，渐渐地，她发现自己脑子也没有以前灵活了，以前看书一目几行，现在要逐字逐句去读才能慢慢消化。更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健忘！比如，魏潇在手洗两人的内衣裤，让她把新买的洗衣液拿过来，她找了半天才找到，明明昨天拿回来的时候她亲眼看到魏潇放进了橱柜……还有很多次丢三落四的事，虽然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这些都充分证明，怀孕让她身体变得“脆弱”，孕妇该有的正常反应和现象在她身上也发生了。这些变化放在别人身上算是正常的，可对于她来说正常吗？疑惑随着怀孕月份的增长越来越深，窦小野却不敢告诉魏潇。不过每次去孕检，医生都说她和孩子很健康，那应该就是没问题吧？也许是她想多了？到了初八，魏建荣还是没有回来，窦小野和魏潇过着两人世界。怀孕以后魏潇就不让她做家务了，在家这几天都是魏潇下厨房给她煲汤熬粥，连着吃了几天清淡的，窦小野有些嘴馋。魏潇嫌外卖不干净，于是开车带她去了一家她们经常光顾的私家菜馆。店老板是颜韵生意上的朋友，送了魏潇一张vip卡，每次她们去都能享受单独小包间的待遇。服务员在前面带路，窦小野和魏潇在后面小声说话，蓦地听到有人喊：“师姐？”魏潇循声望去，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帅哥，她扭头对服务员说了句话，服务员退下了，她又转过头去看刚才那人：“于卓？你怎么也在这？”于卓大步流星走过来，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刚在打电话，打完就看到你们了。”他看了看窦小野，“你们来这吃饭？”“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吃饭。”魏潇说，“你一个人？”“我……”于卓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和我女朋友一起来的，还有她父母。”魏潇了然道：“见家长？”于卓笑笑，“嗯”了一声。魏潇只是随便说说没打算八卦：“那你快进去吧。”她拉着窦小野离开，于卓突然追上来，说：“一直说要请你吃饭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等下我帮你们买单吧。”魏潇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请我吃饭？”“上次那个热搜……”于卓抓了抓头发，“都怪我女朋友太任性了，害你无缘无故被人骂。”魏潇都快忘记这件事了，沉吟片刻，说：“请客就免了吧，就当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于卓怔了怔：“你欠我人情？”“很久以前了。”魏潇说，“也是在这，有个男的喝多了纠缠我，是你帮我解的围。”于卓歪头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皱眉道：“我不记得了。”“……”魏潇开玩笑地说：“你忘了我可不能忘，那次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我老婆也没那么快就能成。”“……”于卓显然没听懂。魏潇也不打算解释，笑了笑说：“说起来你也算我们半个红娘，等你结婚的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留下一脸茫然的于卓，魏潇半拥着窦小野进了小包间。窦小野被她按在椅子上，看着紧闭的木门：“他好像还有话要说。”魏潇无所谓地挥挥手：“不管他了，再聊下去，要是被他女朋友看到，不定要惹出什么事。”窦小野记得她和自己说过，第一次和于卓的女朋友碰面，那女的就把魏潇当假想情敌说了很多挑衅的话。窦小野没有见过于卓女朋友，单从魏潇的表述也不喜欢那女人。“那还是保持距离好了。”她说。魏潇挺直腰杆，沉声说：“遵命，老婆大人。”这家店的菜式她们都很喜欢，两个人吃得很满足。出了包厢，窦小野突然想上厕所，魏潇陪她去。到了洗手间门口时手机响。看到是唐婉打来的，魏潇猜想可能是工作的事，她让窦小野先进去，自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接电话。有个穿着考究的贵妇从隔间出来，身形虚晃了一下撞到了窦小野，忙说对不起。撞得也不重，窦小野本能地扶了一下贵妇，说：“我没事。”“没事就好。我刚才起得有点猛，加上血压高，有点头晕。不好意思啊。”“没关系的。”窦小野看到了那人的脸，笑容凝固在嘴边。这人眉眼间强烈的熟悉感让她微微失神。贵妇看到她表情的变化，礼貌地问：“小姑娘你怎么了？”窦小野长着一张瓷娃娃一样稚嫩的脸，萝莉音又给她年龄减了不少分，成年以后她经常被人叫做小姑娘，她习以为常了，也不去纠正，晃了晃脑袋，说：“我只是觉得……您有点儿眼熟。”贵妇不带侵犯地审视她，笑道：“我不久前才回国，我们应该没见过。”确实没见过，可是很奇怪，窦小野看到她眼睛和眉毛就觉得很亲切。虽然这双眼睛因为年龄的原因能看出细纹，可是皮肤保养得很好，如果不看脸的下部分，她可能会下意识叫出魏潇的名字。没错，就是魏潇！这个贵妇的眉眼和魏潇有七分神似，难怪她会觉得如此熟悉！此时此刻，她竟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这人该不会是魏潇的妈吧？！尽管知道很荒谬，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您贵姓？”见第一面就打听姓什么，这已经很冒犯了，不过贵妇看她一脸震惊也觉得很奇怪，涵养得体地笑了一下，说：“免贵姓吴。”吴？魏潇母亲姓沈。果然不是……蠢蠢蠢！也不怪魏潇喜欢喊她傻老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况且魏潇妈都死了二十多年了。眼前的贵妇看着那么年轻，说是魏潇姐姐都不算夸张，怎么会是魏潇妈呢？窦小野再一次感受到自己怀孕以后智商变低的事实，心想回去她得敲几斤核桃来补补脑才行。她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觉得我和谁很像吗？”窦小野没想到对方会追问，顿时尴尬得不行，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是我认错了。”她慌不择路地进了一个隔间。贵妇却没有立即离开，她走到镜子前，神色诡异地打量镜子里自己的脸，看着看着，像是突然惊醒，她连手都忘了洗就跑了出去，在门口处险些再次撞到别人。“对不起对不起。”她条件反射地道歉。“没关系，你也没撞到我。”那人说。两个人同时抬头，同时一愣。贵妇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唰地变白，绕过她低着头急匆匆走了。魏潇疑惑地看着贵妇慌慌张张的背影，余光瞥见有个人朝这边走来。她眯起眼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姜允陌？姜允陌没有注意到魏潇，跑过来拉贵妇：“妈你上个洗手间怎么这么久，于卓爸妈快到了！”贵妇说：“又不是没见过，瞧你紧张成什么样。”“这次不一样嘛！”姜允陌撒娇说。贵妇笑道：“丑媳妇见公婆也知道害羞了？”“我哪里丑啊！”两个人说说笑笑，最后推搡着进了走廊尽头一个包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进门之前，魏潇感觉那贵妇的目光好像往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什么。她迈开腿进了洗手间，小声喊窦小野的名字。一阵冲水声。窦小野从隔间出来，看到魏潇在照镜子，走过来说：“我刚才看到一个人长得跟你好像。不对，是眼睛像。”魏潇莞尔，往她手上挤洗手液，说：“我也看到了，是姜允陌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