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佳擦干净手，看了看张小可她们三个人的衣着，知道她们都是伴娘，不禁好奇：“你们是窦老师的姐妹？”张小可自豪地说：“是啊！大学四年我们和小野是一个寝室的。”李佳佳环顾一圈，说：“你们几个伴娘怎么不坐一桌？”张小可摆摆手，说：“本来是这么安排的，可是其他的伴娘里面有三个是模特，都是魏潇的师妹，我们和她们又不熟，聊不到一块儿。”李佳佳：“也对哈，人家都是明星。”其他人默默吃东西，自来熟的张小可就和李佳佳聊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刘淼说。张小可往嘴里塞了颗糖，站起来说：“我也去！盼盼，你帮我们看包。”“好。”许盼盼说。张小可上前拉刘淼的手。刘淼嫌弃地避开，说：“干嘛？”张小可不明所以，说：“碰一下怎么了？”刘淼皱了皱眉，说：“我不喜欢跟别人这么亲近。”一起住了四年，张小可熟知她的性格，一时间脸上讪讪，解释说：“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刚才……对不起啊。”刘淼淡淡“嗯”了一声，径直往前走。同样都是穿高跟鞋，张小可腿没她长，走得没她快，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看着刘淼紧绷的侧脸，说：“你怎么看上去一点也不开心啊？小野结婚你不开心吗？”“……”刘淼目不斜视，模棱两可地说，“你想多了，我本来就不喜欢笑。”张小可想想也是，印象中她很少看到刘淼笑，这人总是顶着一张冷漠的脸，好像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你就是个面瘫。”“你说什么？”刘淼横了她一眼。“没，没什么啊……”张小可眼神闪了闪，突然正色道，“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当伴娘，没想到你同意了。”“你们？”“我和盼盼。”刘淼嗤笑一声，说：“小野邀请我，我为什么不同意？”张小可想了一下，说：“也是，大学的时候小野每次都去看你表演，你要是不同意就太没良心了。”刘淼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只是这次脚步放慢了些。张小可得以跟她并肩而走，没话找话地说：“你怎么把头发剪短了？”说话间她们到了洗手间，刘淼一脚踏进去，面无表情地说：“想剪就剪了。”“我还是觉得你长头发好看，剪短了越来越像……”“像什么？”像个男的……张小可没敢这么说。倒不是因为长相的问题，其实刘淼长得一点也不中性，仔细看五官很精致，明明是一个美女，可是每次她却偏好中性风格的打扮，加上性格有些怪异，越发让她没有女人味了。短头发配这张酷酷的面瘫脸，可不就是一个假小子？不过今天还好，穿着浅紫色伴娘服的刘淼柔和了许多，十分好看，张小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刘淼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的打扮，经过镜子前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张小可不禁有些郁闷，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两个人前后从隔间出来，洗手的时候，张小可一直盯着刘淼的脸。刘淼被她看得不耐烦，语气冲道：“老盯着我干嘛？”张小可东张西望，确定洗手间里没别人，还是压低了声音：“你这是第一次穿裙子吧？”刘淼挑眉，说：“是又怎样？”“第一次穿高跟鞋？”“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小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没发现自己穿裙子很好看吗？”刘淼没什么情绪地瞟了一眼镜子，很快挪开目光。张小可越发觉得古怪。一个女人，不喜欢裙子和高跟鞋就算了，对自己的容颜这么漠不关心，莫非……在走出洗手间之前，张小可鼓起勇气说：“刘淼，你该不会是个铁t吧？你喜欢女人？？”“……”刘淼白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张小可一脸懵逼。不生气也不反驳，这算是默认了？刘淼喜欢女人？？？刘淼喜欢女人！！！“我的妈呀----”张小可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刘淼走了，张小可没有立刻追上去，她还沉浸在“刘淼喜欢女人”这个爆炸性的信息中。过了几分钟，收拾好情绪的张小可才走出洗手间。刘淼已经不见人影。一对新人走了过来，新娘飘起的白色头发从她眼前晃过，张小可定了定神，迈开腿进入婚礼大厅。她拉开椅子坐下，小心翼翼查看刘淼的脸色。刘淼神色如常，埋头自顾自吃着东西。没生气就好。张小可端起杯子喝了口橙汁。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众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看到穿着大红旗袍的新人走了进来。张小可一脸羡慕地说：“好般配啊！这喜服真好看，人也好看。你们说是吧？”她问的是坐在两边的室友，可是许盼盼和刘淼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似的，眼睛直勾勾看着走进来的魏潇和窦小野。张小可自讨没趣，拿了块西瓜咔咔吃完了。敬酒是中式婚礼的礼节，新人要喝白酒。不过，担心新娘受不了，在很多婚礼上，新娘的白酒被换成白开水。之前彩排的时候，婚庆公司的负责人也建议让她们换成白开水。魏潇酒量不错，白酒她也喝过，她是无所谓，就是担心窦小野。窦小野从来不沾酒精，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换成白开水，她又觉得这样太糊弄人了。转念一想，今天是她和魏潇大喜的日子，破例一回又何妨？也许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了。两个人一合计，决定用白开水兑白酒，有酒的味道，但是度数很低，喝多了也不怕上头。窦小野心里是这么想的。她万万没想到，那一杯平平无奇的白酒，险些让她万劫不复。敬酒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她们从最靠近门口的座位开始敬起，很快就到了张小可她们所在的那桌。张小可兴致勃勃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说：“小野，魏潇，我祝你们百年好合！一定要幸福啊！我先干了，你们随意。”说完一饮而尽。收了无数的祝福，窦小野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和高兴，她和魏潇一起举杯，喝完了一杯兑了水的低酒精的白酒，准备转到下一桌的时候，感觉到身体里的一丝变化。小腹和心口有股灼热的气流上蹿下跳，窦小野以为是酒精的原因，也没有往深处想。可是接下来，她发现身体里的热度越来越高涨，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下一秒就要烧起来。拉着她手的魏潇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魏潇感觉到的不是她身体的温度，而是发现窦小野脸色越来越难看，附耳问她：“没事吧？”“……没事。”窦小野强颜欢笑。她意识到自己身体肯定出了问题，可是她不能说。婚宴还没结束，酒还没有敬完。魏潇以为她是不能喝酒还在硬撑，所以接下来敬酒的环节，魏潇都帮她喝了。好在客人只有十桌，一圈走下来也才过了十几分钟。可是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对于此刻的窦小野来说却是难以言说的煎熬。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扯了扯魏潇的衣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快坚持不住了。”魏潇心里咯噔一跳，扶住她身体：“怎么了？”“我们……可不可以先走？”窦小野断续地说着，化着完美妆容的脸上写满了痛苦。魏潇见状，着急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窦小野点了点头。跟着一起敬酒的沈青青和颜韵闻言大惊失色。颜韵问：“小野是不是酒精过敏？”魏潇不知道窦小野是不是酒精过敏，只好去问窦爸窦妈。窦妈说：“不过敏啊。怎么了怎么了？”“小野好像不舒服。”魏潇快速说道，“妈，我得先带她去医院，剩下的事你和两个老爸来处理吧。”窦妈也想跟去，窦小野却说：“妈我没事，我就是喝多了……有点头晕。”闻言，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喝不惯白酒上头了，松了口气。魏潇还是担心，说：“我先扶你去化妆间趟一下好不好？”窦小野摇摇头，哀求地说：“我想回家。”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她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魏潇也没有多问，交代了颜韵几句，带着沈青青一起离开。窦小野试图迈开腿，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抓着魏潇的手不自觉用力。魏潇手背上被她指甲抓出了印子，来不及喊疼，听到窦小野用一种绝望的语气对她说：“我动不了了……”魏潇困惑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可能要不行了，潇潇，我好怕，我可能要消失了……”魏潇脑袋轰地一下，听懂了她的潜台词，眼里的迷茫瞬间被惊恐所取代。被蒙在鼓里的沈青青看着两人脸色不对也慌了：“小野你到底怎么了？”窦小野没有回答，她试图推开魏潇。魏潇却抓注她手腕，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对沈青青说：“快走！”宾客们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什么情趣，鼓掌欢呼起哄不断。魏潇对于这些充耳不闻，她眼神牢牢地锁着被她抱在怀里表情越来越僵硬的窦小野，嘴里喃喃：“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有我在，别怕。”可是这话连她自己都安慰不了，走出婚礼大厅时，她差点被地上的红毯绊倒。沈青青扶了她一把，两个人神色匆匆地带着窦小野离开。一路上沈青青都在问窦小野到底怎么了，魏潇却没办法回答她，抱着窦小野坐在后面，两只手不停地摸遍窦小野全身，不停地问：“能听到我说话吗？”窦小野点头，说：“潇潇，我可能真的要……”魏潇用手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出那两个字：“不会的！”她看向前面开车的人，“青青，开快点！”沈青青加大油门，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不，回家。”“好好好。”魏潇什么也不愿意说，沈青青也不敢多问。车子到达新房，魏潇把身体逐渐僵硬的窦小野抱进电梯，对打算跟进来的沈青青说：“你回去吧。”“要不要我帮忙？”魏潇不理会她的请求直接按下关门键。沈青青：“……”到底怎么了？短短几步路，魏潇仿佛走了一个世纪。进了家门，她把窦小野抱进卧室，轻轻放置在那张充满喜庆的大床上。她半跪在窦小野身侧，双手触摸窦小野僵硬的身体，声音颤抖：“小野，你别吓我。”窦小野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对她说什么。可是魏潇等了半天，窦小野也没有发出声音，依旧保持那样的表情，一动不动地躺着。“小野？”“……”魏潇缓缓伸出手，指尖刚碰到窦小野的脸，像是触电般倏地收回。硬的，冷冰冰的。窦小野浑身僵硬，原本柔软q弹的皮肤，现在如同石头般坚硬……当意识到窦小野已经没办法开口说话时，魏潇心里那根弦紧绷的断了，她抱住那具僵硬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小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在婚宴上的时候，魏潇多么希望窦小野只是喝醉了说胡话，可是现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窦小野并没有跟她开玩笑。窦小野动不了了……今天明明是她们大喜的日子，可是她的新娘却变成了一尊不能动的雕像……三年前，窦小野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跟她分手，魏潇深表怀疑。她花了那么长的时间才感动了窦小野，逼她说出了实情。当窦小野跟她坦白自己是块石头不是人的时候，魏潇半信半疑。活在当代，作为一个科学的无神论者，魏潇觉得窦小野的说辞十分荒谬。就算最后窦小野说服了她，可她还是安慰自己，那些都是假的，小野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不可能是什么石头。这两年，她们日子过得很安逸，她们领了证，她们成为了合法的妻妻关系，她们规划好了彼此的未来。万事俱备，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她以为她们从此可以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可是老天爷为什么要和她开这种玩笑？为什么要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让窦小野变成一尊雕像？？？怀里的人坚硬如石，身体的温度渐渐冷了下去……魏潇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她自言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小野，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不要不理我，你这样我会很害怕。小野。小野？小野！”“……”没有人回应她。她后悔了，刚才不应该捂着窦小野嘴巴。她再也听不到窦小野说话了吗？“不！”泪水模糊了双眼，魏潇将窦小野僵硬的身体抱了起来，紧紧按在怀里，试图想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将她焐热。说不定等一下窦小野就能“活”过来了。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小野，小野你别吓我，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我？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滚烫的泪水滴在窦小野僵硬的脸上，顺着白皙的脸颊往下流淌。魏潇想要帮她擦掉那滴泪水，手抖得厉害，又不敢用力，边哭边在窦小野耳边语无伦次地说话，希望窦小野能听到。可是不管她说什么，不管她哭得多伤心，窦小野就是无动于衷。“不，我不信！”魏潇拼命摇晃怀里僵硬的身体，双手爱怜地在窦小野脸上抚摸，哭得伤心欲绝，“小野，你跟我说句话，快跟我说句话……你不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