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淼毫无预兆拉开床帘,脸色阴沉。张小可缩了缩脖子。“继续。”张小可观察她的脸五秒钟,确定她不是要打人,松了口气,说:“小野这么好,咱们班上那些歪瓜裂枣根本配不上她,但我那个学长是真不错,所以我想介绍他们认识。”“……”窦小野没料到她会扯到自己头上,刚躺下又急急忙忙坐起来,“这个就不必了,我不想谈恋爱。”“为什么?”“为什么?”张小可和刘淼不约而同地问。窦小野拍了拍枕头,说:“一个人挺好啊。”“以后你总得谈吧?难不成你想直接嫁人?”张小可随口一说。“也没想过要嫁人。”窦小野顿了顿,敛容正色道,“嗯,不嫁,要一辈子陪着爸妈。”“为、为什么?”张小可被她的言论震惊到,“追你的人明明很多啊,你这么小年纪,怎么就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说这种话?”窦小野迎着对面两个室友复杂的目光,说:“没有看破啊,我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这是我的使命。”确切地说,是窦小野的心愿。她答应过要帮她好好照顾窦爸窦妈,这也是她们当初身体交换的条件。张小可还想问她什么使命,窦小野却不愿意再谈,掩嘴打了个哈欠,说:“好困,明天我还得早起去晨读,得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她一面跟对面的人道晚安一面拉上厚厚的床帘,躺下去时,突然意识到今晚许盼盼太沉默了,拿起手机微信私聊对方:“你在干嘛?”许盼盼:“做梦。”窦小野:“什么梦?”许盼盼:“梦到魏潇穿着婚纱来跟我求婚了。”窦小野:…………………………………………窦小野:“请放开你怀里的本子和杯子,别意yín 了,早点睡吧。”第二天,周日。像是喝高的许盼盼带着一脸兴奋的绯红,踩着轻飘飘的步伐提着一大袋的脏衣服回家去了;刘淼昨晚通宵熬夜写谱子,现在还在呼呼大睡;张小可赖床在老乡群里跟人聊骚……窦小野又成了独行侠,她先是去食堂吃早饭,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背唐诗宋词,最后去图书馆。中午,她吃完饭回寝室准备睡午觉,发现一个人也不在,猛地想起周末了还没跟家里打个电话。电话打通后窦妈很久才接,窦小野问:“你们还没忙完吗?”窦妈:“忙倒不忙,就是有件事很奇怪。”窦小野:“什么事啊?”“今天刚开张,就有人送了一车的啤酒和饮料过来,还有一套新的厨房用具,什么抽油烟机、洗碗机、灶台……乱七八糟的。”窦妈说,“我们根本就没买过这些东西,我和你爸都没搞明白是个什么情况。”还有这种好事?窦小野是不相信天上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窦爸窦妈也不信,因为这事今天他们都没法好好做生意。“那些人非要把东西往咱店里搬,拦都拦不住。”窦妈苦恼地说,“这么大阵势,我和你爸吓一跳,还以为是谁给咱家送聘礼呢。”“……”窦小野心里一突,“知道是谁送的吗?”“送货的说是一个姓魏的,是男是女就不知道了。”“……”明白了。窦小野让窦妈先别动那些东西,结束通话后,切换到微信,点开某个人的头像。窦小野:“那些东西是你让人送到我们家去的?”也不知道对方是在忙还是在休息,窦小野管不了许多,消息发过去,没想到这么快收到回复。魏潇:“是啊,有问题吗?”问题大得很呢!窦小野:“为什么?”魏潇:“不为什么,既然给你钱你不要,那我送些不要钱的东西总行吧?”窦小野:“那么多东西不要钱???”魏潇:“那些都是我代言过的产品,广告商免费给的。”窦小野:“……”魏潇:“不信你可以翻我微博,我每拍一条广告都会发一条相关的动态。”窦小野:“……”打着不要钱的名义把东西硬塞过来,这种狠招,亏她想得出来。第20章魏潇本来可以在家睡懒觉,但她放弃了,一大早得知j市那场秀换成了别人,她上火得睡不着,开车跑来公司。唐婉还在会议室开会,她等得耐心全无,找颜韵吐槽。魏潇:“上次是婉姐求我让我代替张垚去那个冷死人的地方拍广告,说是为了公司大局为了同门情谊。同门情谊?呵呵。张垚从来没叫过我一声师姐,哪来什么情谊?”颜韵:“虽然你出道比她早,可是你比她小五岁啊,她哪好意思叫出口。”魏潇:“行有行规,她这是不尊重!从进公司第一天她就不服我,以前人前还装模作样,这阵子直接撕破脸,我不想忍了。”颜韵:“那你想怎样?跟她打一架?她没你高但是比你壮啊!要不要我现在扛把刀过去?”魏潇:“……别闹。”颜韵:“谁跟你闹,虽然我退圈了,但是姐们儿出了事我能不管?”看到这句话,魏潇躁动的心得到了一些抚慰。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无可挑剔的脸上,寒冰一点点融化。她眉心舒展,看着远方建筑群发了会儿呆,手机震动。颜韵:“行不行啊你?”魏潇:“我先跟婉姐谈谈。”颜韵:“你这经纪人也不靠谱,实在不行换了呗。”魏潇没接茬。唐婉不仅仅是她的经纪人,还是她的伯乐。没有唐婉,就没有今天的魏潇。又有新消息进来,魏潇以为还是颜韵,却没想到是窦小野。跟这小姑娘随便聊了几句后,魏潇发现自己心情好了很多。沈青青推门进来就看到她家模特抱着手机在那傻笑,松了口气,说:“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好可怕,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有人进来,魏潇脸上笑容消失了,眉眼再次染上冰霜,严肃道:“确实出了大事,搞不好我可能要被雪藏。”“雪、雪藏?”沈青青面色突变,快步走过来,“出什么事了?”“现在还不好说,我觉得有人要搞我。”“张垚?”魏潇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她能有那本事?”“那……”“她背后有人,不知道是公司哪位高管。”魏潇泄愤似的将手机重重拍在桌上,微眯着眼看向那扇虚掩的门。她们足足等了四个小时,唐婉才开完会回到办公室。累得东倒西歪的沈青青噌地站起来,毕恭毕敬:“婉姐。”唐婉推了推黑框眼镜,笑容随和:“坐吧。”“婉姐。”魏潇声音无起伏。唐婉走近瞧了瞧她脸色:“看你这一脸憔悴,昨晚没睡好?”魏潇看她走向办公桌,直奔主题:“为什么把我换掉?”“叮”的一声,唐婉不小心碰掉了陶瓷杯盖,背对着她说:“j市那场秀牌面太小,以你现在的名气不需要去参加这种。”魏潇走到她身侧,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她鬓角几根白发,眼眸一暗,轻声:“真是这样吗?”唐婉不着痕迹地把盖子捡起来盖上,转身面对她:“否则还能因为什么?”除了白发,魏潇还发现她眼角多了几条鱼尾纹,鼻尖莫名一酸,叹息般说:“虽然我喊你一声姐,可是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一位母亲。”唐婉震惊地看着她:“潇潇,你……”“我很小就没有妈了,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魏潇深呼吸,重整心情,脸上挂着苦笑,“从我十五岁遇到你,被你带进这行,你对我的关心仅次于我爸。不,有时候我爸都没你那么周到,我一年到头见你的次数比见他还多。我一直以为,我们除了合同关系,还可以做亲人。”唐婉年纪大了,光听她说这几句就红了眼眶,别开头,涩然道:“潇潇,对不起,是我没能力保护你。”一句“对不起”已经说明一切,但魏潇还是想问清楚:“张垚被潜了?”“唉----”唐婉拿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悠悠地说,“是那个大少爷。”魏潇:“……”所谓大少爷,就是t尚娱乐,魏潇所在的这家模特经济公司的董事长儿子唐润,长得一般,风流成性。在张垚没有进公司之前,这位大少爷三天两头缠着魏潇,要不是有唐婉护着,魏潇早就被他吃干抹净。唐婉是唐润的亲姑姑,她知道这位侄子生性浪荡,无数次耳提命面不准他招惹她手底下的人,千防万防,没想到张垚居然为了名利跟唐润……唐婉又喝了一口冷茶,说:“现在张垚是唐润女朋友。”那么一切都可以说通了:张垚抱上了唐润大腿,唐润为了讨女朋友开心(也可能是在挑衅魏潇,让她知道拒绝自己没有好下场),抢走了魏潇手上所有好通告。唐婉见她沉默,拍拍她肩膀说:“张垚这个人野心很大,她想出名。既然这么想露脸,那就给她吧。”魏潇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是让我忍?”“唐润的性格我了解,他顶多玩一阵就腻了,等他……”“抱歉,我等不了。”魏潇不留情面地打断她,“我跟你说个事。”“你说。”“上个月az公司的人又找我了。”az也是国内著名的模特经纪公司,实力仅次于t尚。那个“又”字听唐婉得心头乱颤,表面的镇定难以维持:“他们又找你了?”“是的。他们公司承诺,如果我想离开t尚,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买过去。”魏潇听到自己几乎无情地说,“你让我忍?我觉得很可笑。外面有的是愿意捧我的,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任人欺负?”……“你真打算离开t尚?”走出公司时,沈青青小心翼翼问。魏潇累得不想呼吸,抬头,发现天阴了。风带着些许的寒意刮过,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疲惫地说:“看情况吧。”“那接下来……”魏潇目光凉凉看着她,挑眉说:“通告都被人抢了,你应该开心才对。”沈青青惶恐:“你别开这种玩笑。”“没开玩笑。”魏潇摸摸她的头,“因为接下来,你和我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沈青青哪敢应声?魏潇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说:“你回去吧。”“那你呢?”“我?”魏潇被她问住了,看看天,看看车,看看人,目光捕抓到马路对面手拉手走过的情侣,漫不经心地笑道,“找点乐子去。”“什么?”等沈青青反应过来时,魏潇已经走出去几米远,她冲那个骄傲的背影大叫,“你别乱来啊!”魏潇举起手里某个东西冲她挥挥手,上了车,发动引擎,却不知道去哪里。这个时候老魏应该是去找邻居下棋了,回去也没人陪她说话。颜韵应该在忙吧?新店开张没多久,烦心事这么多,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魏潇突然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朋友。她在这个圈子摸爬滚打了九年,唯一聊得来的只有一个颜韵,可惜后来颜韵出了意外也退圈了。至于其他同行……不提也罢。米洁倒是个单纯的姑娘,可惜跟她年纪有些差距,总聊不到一块儿去。想起米洁,脑海里出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嫩得仿佛能掐得出水的皮肤,清澈的大眼睛,小巧殷红的嘴唇……还有那抓人的细细嗓音……魏潇收回心神,打转方向盘。半个小时后,一辆红色的奔驰小跑招摇地停在a大22栋女生宿舍楼下。天已经黑了,红色跑车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猎豹,“嘀嘀”两声后,前后指示灯灭了。魏潇解开安全带,拿出手机,点进微信。窦小野的头像是两个兔耳朵,灰色,毛茸茸的,看着很像她平时背的那个包上的装饰。魏潇看了看副驾上某个顺来的小东西,轻笑一声,手指轻点,向对方发起语音。“叮叮咚咚”响了一阵,对方接了,车里响起熟悉的萝莉音:“喂?”魏潇十分意外,她开了免提,身体绷直:“小可……小野,你在干嘛?”窦小野:“刚吃完晚饭回来。你找我有事?”“有事。”魏潇降下一半车窗,目光顺着高耸的大楼往上游走,“你住几楼?要是不嫌累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再跑下来一趟?”“什么意思啊?”“我现在在你们宿舍楼下。”“啊?”两分钟后。窦小野气喘吁吁跑下来,一脸茫然,东张西望,很快她就发现了树荫底下闪着指示灯的那辆跑车。魏潇半边脸出现在车窗后面,带笑的眼睛看着她踌躇不前,手伸出去召唤她:“是我,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