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侯府西侧有个大湖,湖中特意留了两片占地颇大的高地,上面各设一座占地很大的湖心亭,叫双心亭,其中一个叫月心亭,另一个叫日心亭。双心亭并不相连,与周围亦没有连接之处,并不架设固定桥梁,但设了三处吊桥,只有需要时才将吊桥放下。今儿的赏花宴就设在双心亭,分男女,奇的是,这回侯府连吊桥都没放下,所有宾客都由专门的船只接送过去,很是别出心裁。林蔚然来得不算晚,正好侯府诸小姐也刚到,便一起上了船,小船避过湖中残荷,往月心亭停靠。林蔚然注意到因为要上船,这次管这一摊子的人还细心地安排了个妇人帮扶着上船。不过让人不解的是,这个妇人有点眼生,举止也有些粗鄙。林蔚然观察了下,这妇人对于扶人这项工作热衷得很,一有客人上船,她便上前扶着人家的手登船,殷勤的态度让那些作客的夫人小姐们都有些不得劲。因为她这样,倒将这些夫人小姐的贴身侍人晾到了一边。这些夫人小姐对于与生人接触还是颇为抵触的,这样一来,心里不由得埋怨侯府,怎么安排人的双心亭被打理得很好,周遭的花草树木错落有致,还建了花房和和待客室。这不,老侯夫人高坐主位,李氏带着张氏招待迎接着众位夫人,小姑娘们都被大人打发到外面的花园亭子玩儿去了。小姑娘们倒是挺乐意的,因为外面设了挺多可消遣的节目,投壶,行酒令,吟诗作画抚琴皆可。还因为一水之隔,就是同来的公子哥儿们的所在。哪个少女不怀春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们未来的夫君很有可能就在这一堆的小公子里头了。小姑娘们一到了外面,都找相熟的三五成群玩到一块儿。这回侯府大小姐林蕴然也回来了,林昭然由她带着,预备在贵女圈里先混个脸熟。所有人中,独剩下林蔚然孤伶伶的。有往日与她交好的欲上前,却被同伴拉下,低声劝告,“颜儿,你打算过去这在平日里也就罢了,但今儿是什么日子,南阳侯府特意挑了今日就是想在此将五姑娘林昭然向咱们做个正式介绍。你要是这会上前,不仅会得罪了那位,也会给蔚然带来麻烦的。”周颜嗫嚅,“可是”“再等等吧。”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林昭然和林蔚然身上,不是好时机。这一幕,被林昭然看进眼里,不由得秀眉微蹙。在她看来,既已定下了除掉林蔚然的计谋,她便不再过多关注。林昭然丝毫没将不满十六岁的林蔚然放在眼里,因为她知道今天之后,林蔚然必是一个废子无疑。她的眼光,更多的是放在将来的布局上。比如眼前这些人的命运,她差不多都一一知悉,提前押个宝烧个冷灶,才不枉费上天对她的这番厚爱啊。谁会知道眼前这位羞怯安静的周颜,她爹十年后会位列三公呢还有她身边的这位名叫邬雨含的小姑娘,不声不响地嫁了个好丈夫,十年后已经是个三品命妇了。这些人她都打算好好结交,但眼前这一幕,却让她略觉不快,这林蔚然,还是哪哪都有她第20章“诸位,如今入秋了,双心亭还有如此美景,实乃上天厚爱。在场的小姐们算是咱们太原府的才女了,不拘是赋诗还是作画,留下墨宝一副,方不辜负如此秋色啊。而且啊,刚才祖母交待了,作品完成之后交予日心亭的才子们观摩评价,盛赞最多的三副作品,她老人家有赏。”林昭然笑盈盈地说。最后一句让众女眼前一亮,这是一个展现才艺的机会,老侯夫人赏不赏的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扬名啊。于是一个个或临水思长,或铺纸挥墨,亦有自认为不擅此道的,与三五好友一道品茶下棋。一时间,无人再关注林蔚然。林昭然看了一圈,眼底划过一丝满意之色。在别人看来林蔚然是孤伶伶的,可是她对此早有预料,她先前自然也是有朋友的。但现在嘛,贫富差距太大或者门庭相差太大的人是不适合做朋友的。此时此刻,能不变脸嘲讽,安静地不来打扰她,她谢谢她们。林蔚然让晴雪去要来一壶茶水和一叠子点心,挑了一张桌子随意坐下,点心她吃了两块便住了嘴,然后临着湖水思索着接下来要走的路。是的,她已决心不呆在侯府了,如果她这具身体的亲人真的来府中接她,只要人品尚可,有最基本的道德底线,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她就跟着回去。一水之隔的日心亭,公子儿郎们也是三五成群聚到一块,或谈诗论赋,或下棋投壶,或大言不惭地说些指点江山的评语,都是些书生意气。也有不少少年郎聚在一起,忍不住频频望向月心亭的姑娘们。有人远远地指着林昭然问,“孟少夫人旁边那位就是你们侯府新认回来的女儿吗”林蕴然嫁了人,夫家姓孟,他们称孟少夫人就对了。“对,这位站在孟少夫人身边的姑娘应该就是她的嫡亲胞妹了。”“长得不差啊。林四公子真有福气,侯府的姑娘们个个都貌美如花,连无意中抱错的都不例外。”杨珞突然插进来一句。这话有点孟浪了,却是事实。林溯月不怎么高兴地抿抿嘴,这话要是别人说还没什么,但从杨珞这纨绔口中说出,难免带了些调笑的味道。而且林溯月注意到他眼睛一直看着林蔚然,轻浮的态度难免叫人不悦。“杨公子慎言。”杨珞旁边的友人示意他看看林溯月看看谢洲,纵然他们知道这赏花宴是什么目的,但侯府一日不宣布林蔚然在府中的身份,那她现在就还是侯府的小姐还是谢洲的未婚妻,杨珞方才的言语确实孟浪了。杨珞脸上讪讪,但抓着扇子的手却不由得捏紧了。日心亭的一角,谢洲面前放了一张桌子,桌上铺就一张宣纸。他的手握着一支湖笔,不断地砚台上蘸着墨,似乎要调成自己所要的浓淡方可,眼睛不时看向前方。他的认真,让不少公子好奇地凑过来。“谢公子在作画吗”等他们的视线落到纸上时,发现谢洲描摩的是一副仕女图,已完成一半了。“他画的是对面倚栏凭眺的姑娘”有人眼尖地发现。这些少年郎忍不住顺势看了过去。那姑娘说是侧对着他们,其实近乎背对了,连侧颜都只看到两三分,不过那脸部轮廓线真好。如果他们是生活在现代,大概就会明白一个词,叫侧颜杀但现在,尽管他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们对于美的欣赏。“那位姑娘是谁啊”光看北影和那点模糊的侧脸分辨不出来。“她转过来就知道了。”很巧的,待谢洲最后一笔画成之时,那时的林蔚然站了起来,终于让对面日心亭的公子们看清了。“呀,是林四姑娘”竟是她么连谢洲都很意外,他垂眸,看着眼前宣纸上飘飘欲仙的仕女图沉思。此时林蔚然不知道,她倚栏凭眺的画面落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怡人。林蔚然的颜值本就很是能打,鹅蛋脸,饱满却又不失线条轮廓,这就很难得了。一般脸型饱满的人多少都会有些轮廓线不清的缺陷,她却没有。额头饱满,杏眼清澈水润,眉毛不浓不淡,眉形很棒,鼻若悬胆,朱唇皓齿,活脱脱一张美人脸。美人在骨不在皮,她骨相不错,三庭五眼长得很到位,五官单拎出来也很美,合在一起效果也不赖,明眸皓齿,宜嗔宜喜。林蔚然最满意的是她下颌,她是经历过凸嘴毁所有的人,她现在这张脸上颌有点微微凸,完全合了那句自古美人三分龅的精髓。别看现在一众小姑娘,有那么两三个颜值能和她在伯仲之间,但再过些年就不一定了。微突的脸型耐老,古代女子韶华易逝,她这张脸要是保养得好,即使年过四十,仍旧能像三十出头一般。最重要的是她这脸,男人喜欢,长辈也喜欢,这就很难得了。林蔚然身世没爆出来前,可是在场夫人不少想娶回家的佳儿媳,即使是现在,恐怕在场的公子们还有不少心意不改的。三五成团的千金小姐们也注意到了对面公子哥儿们对林蔚然若有似无的打量,可以说,女子对容貌的敏感度比男人更甚,她们早就注意到了林蔚然自成一格的淡淡风情。她们本以为身份的转变,林蔚然多少都要受影响,整个人黯然失色那都是正常的,举止失宜亦不奇怪。可见她的第一眼,她状态之好让人惊讶,完全不见失意落魄。她本来容貌就盛,此时不知道是经了事还是怎地,原先的青涩稚气褪去,露出了少女的风情,夺人眼球得很。当下就有人心里不舒服,原先她还是南阳侯的嫡次女时风头被她抢去也就罢了,现在她是什么破落户的身份,竟然还不知收敛其中以邬府的邬秀娇邬大小姐心里最是光火,特别是看到她穿的这一身衣裳,好身段若隐若现。她是邬府的庶长女,娘亲也是最为得宠的姨娘。她姨娘告诉她,男人在榻上榻上完全是两个样,别看男人娶妻都要娶端庄贤惠的高门嫡女,真正爱睡的可不是她们,她姨娘让她看古往今来有几位正妻是得宠的所以,男人所爱之女人,身段第一容貌反而次之,还有温柔小意的性子,床帏之下能迎合男人的喜好,如此便能叫男人护着爱着割舍不下。她身为庶女,在她姨娘的影响下,和这些高门嫡女相处,倒也能放平心态,盖因她们走的是不同的路,而自己恰好在男人方面又自以为比她们懂得更多一些。甚至在这些嫡女面前,有时她心中总生出一股莫名的优越感。这股优越感在林蔚然身上却是渐渐消失了,一切皆因她长得太好了,不止是脸,还有身段林蔚然长的样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带着某些隐秘的心思,她联合了好些庶出的姑娘排挤她,不时指点两下,然后心照不宣地丢一两个嘲弄的眼神。果然,林蔚然渐渐地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衣服越穿越宽松没型,也不爱出门聚会了,整个人变得阴郁瑟缩。但今天,久不见的林蔚然像变了一个人,对邬秀娇的打击很大,功亏一篑,让她感觉先前的所作所为就像个笑话第21章以林蕊然邬秀娇为首的一群女子对林蔚然的闲适很不以为然。“她身上这套百花曳地裙是出自锦绣阁吧我说你们侯府也是太好性了,她什么身份,竟然穿得比你还好。”这是为林蕊然鸣不平的。有一个打开了话匣子,其他人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自己的不满。“对啊,这林蔚然也真是的,自己是什么身份还不知道吗没点破落户的自觉。”“还有啊,上次我们来作客,你请她她还不来,架子可真大,完全没将你这三姐放在眼里”“我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只是个庶女呢。”林蕊然学了一口自怨自艾的语气。“庶女咋了,庶女也比她一个破落户强”杨钥站了起来,“秀娇姐、蕊然,且看我给你们出这口气”“行了,都别冲动,杨钥,你坐下。”邬秀娇轻喝。可杨钥不听,她跺跺脚,“你们一个个就是太软弱了,才会什么人都敢爬到你们头上撒野”说完,她往林蔚然那边看了一眼,然后抬脚就往那边去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下怎么办”都看向邬秀娇和林蕊然二人。邬秀娇和林蕊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还能怎么办,跟上去看看”林蔚然坐着的地方靠湖,湖里有鱼,她坐在这那么一会,不时有鱼儿探出头来吐吐水泡,或许是这些鱼没有天敌的原因,有点傻,一点也不怕人。被林蔚然认为有点傻的是一条金色的鲤鱼,俗称锦鲤。这条傻鱼游到林蔚然映在湖面上的倒影然后就不走了,追着自己的尾巴玩,不时鼓着眼睛看她。林蔚然就默默地看着,没有任何表示。这条鱼还死倔,见她不理它,便睁着一双鼓鼓的凸眼睛不时探出水面,嘴巴还不时地冲她冒泡,甚至不时地摆尾窜出水面,模样奶凶奶凶的。目睹这一切的,除了林蔚然,还有她旁边的晴雪以及周颜二女。只见晴雪小嘴微张,眼睛瞪得大大的,这小鲤鱼成精了吧一次还能说是偶然,已经来回好几次了。她都能感觉它气极了,尾巴甩得有力极了。林蔚然默默地看着,没动。还是晴雪不忍心,拿了块点心递给她,“小姐,喂喂它吧。”林蔚然也不拒绝,接过后掰碎了撒在它周围。这下可将那鲤鱼激动坏了,在水里忽上忽下地拣着她给的吃食,尾巴甩得贼有劲,水浪一波接一波,动静大得很。有别的鱼过来抢食,都被它驱走了,霸道得很。这小鲤鱼一番的动静,引得几位离得近的姑娘们惊奇不已,也忍不住拿了点心投喂它。但这条小鲤鱼很傲娇,一刻都不曾游离林蔚然投食的范围,即使林蔚然一块点心喂完之后停止了投喂的动作。小鲤鱼还在冲着她不断地摆弄鱼尾,但林蔚然可不惯着它,她将晴雪拉过来,“你来喟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