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风也刮的越来越大,他突然想起来忘记问媳妇带的衣服够不够,住的地方怎么样,身上的钱还有没有,他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懊恼。他早上一起来,就冒着大雨开车去接张婉婷,他认为还是家里住着舒服,还是要把张婉婷给接回来,自己的媳妇住到外面总归还是不好。他到了地方,坐在车里,打开车窗,从早上等到下午都没有见到人影,他有点着急了。他冒雨出去找了个电话亭,打电话给老赵,“你帮我去看看行不?老赵麻烦你了。”赵永奇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李和的请求,“行,我打个电话吧。”张婉婷打着伞出来了,他慌忙拉开车门不顾滂沱大雨迎了出去,高兴的道,“我在这呢。”她嗔怪道,“你也没有拿个雨披。”他高兴的道,“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人不知道,身体倍棒着呢,你记得不,以前在望儿山的时候,我冬天一样凉水洗澡呢。”她把他罩在伞下,问道,“我听赵永奇说你在这等了一天了,你下次来提前说一声啊,我平常很忙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没你号码。”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猪脑子,忘记问住址,忘记问号码,还忘记关心了她的生活。“你还是这个样子,什么都是自我中心,能不能顾虑下别人的感受,我正上班呢,这样突然出来找,人家会怎么想。”他慌忙解释道,“我就是想昨天忘记问你住哪里,也怕你身上没钱,给你送点钱,回来都是开销。”张婉婷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外面雨大,进车里吧。”丝质轻薄短裙在他的眼前慢悠悠地飘动,他还看见她明亮的双眸,只是嘴角没有了笑,那曾让他旌荡漾的笑。她摇了摇头,“过几天,我去找你。”他高兴的应了好,然后每天都坐在门槛上,向左或者向右看看,他也不知道她将要从哪个方向突然过来。他等了一个星期没有等到,他还是想去找她,可是怕她厌烦,她很忙呢。他就把战线搬到了马路上,坐在路口的台阶上,看着马路上匆匆过往的人群,他想着万一她忘记了路呢,刚好可以接着她。雨下的很大,他也没挪位置。秦有米揪着小威的耳朵问道,“李老二是不是神经病发作了?”“我哥看风景呢。”小威也知道威武不能屈的道理。秦有米打着伞蹲李和跟前问道,“你哪根神经不对了?我精神病院有熟人,给你介绍一个?”李和没搭理她,他只浑身觉得冰凉,象一层胶状的东西裹着身子,他拎起板凳转身就回了家。啪嗒一声插上了门。秦有米说,“完了,完了,神经病了。”他记不得什么时候吃的饭了,他只是困而已,直接上床睡觉了。他早上起床,揉揉脑袋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好像睡了好几年一样。他犹豫着下了床,却找不到拖鞋了,他一般上床的时候拖鞋都是放在床底下的。他还是在努力的想把拖鞋放哪里了,可是想的脑子有点疼,他决定不想了,就光着脚下了地。打开门,外面的雨,还是咣当咣当的下着,好像永远不会停的样子。雨滴毫不怜惜的打在槐树叶子上,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他终于饿了,锅里烧了点水,水烧开了,发现家里没有面条了,没法烧了。穿好衣服和鞋子出了门,小威看到他出来,高兴的道,“哥,你两天没出来了。”“哦。”他在巷口的一个面馆,点了一个猪头面,酣畅的吃了一碗又一碗,接连三大碗。赵永奇又来了。李和笑着跟他招呼道,“来迟了,不然给你怼一碗猪头面,好吃的很。”赵永奇沉默了半晌,最后才道,“她来找我了。”“谁?”“张婉婷。”李和不自在的笑道,“她找你干什么。”“其实我不应该告诉你她回国的。”李和不高兴的道,“老赵,你这说的什么话呢。”“她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她回来的。”赵永奇说着说着嗓门不自觉的大了起来,“她已经回来半年了,半年了你懂不懂?”“她平常比较忙,这个我知道的。你继续说啊。”“你自己问她吧,我还是不做这传声筒了。”赵永奇欲言又止,摇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站起来转身就走了。李和冲着老赵的背影喊道,“哎,老赵,你神经病啊!”“有病的是你!是你自己!你知道不知道!”赵永奇终于回头忍不住的撕了这一嗓子。他一连风雨无阻的在家里的门槛上等了好几天,她终于看到她了。这个午后,终于出了太阳,火辣辣的太阳,她从一辆汽车上走了下来,穿着黑色的裙子,走到了李和家的屋檐下。他从地上蹦起来,“你进来,进来。”她淡淡的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什么?”“过阶段我就要走了。”他心里一惊,“去哪里?”“英国。”他挤了点笑,“你别闹行不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开玩笑。“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公职,使馆科技参赞。”她看着他继续道,“二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回来的时候我真的不想让你知道的,我不想打破你的安宁,不想掺合到你的世界里,你知道吗?”“我可以不耽误你工作,我跟你一起去英国,真的,我也可以去英国的。”他知道小孩子发脾气总需要哄得。张婉婷哭了,“二和,不是这样的,你不懂嘛。有些话我们说了却做不到,那是我们还年轻。有些事我们做了也没有说,那是渐渐成熟了。我不想说的,二和,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不好嘛。”“你说什么呢,你不爱我了嘛?”他终于磕磕碰碰的把那个‘爱’字说出了口,他很少开口说这个字,他总觉得有点矫情。“我曾经也以为那是爱。回想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刻起,那时候我是个可怜虫,可怜的小蚂蚁,你怜悯,你照顾我,对,我现在觉得那是怜悯。你不承认嘛!李二和!”“我...”他的脑子嗡的一声,全部乱了,全都乱了。在阳光的投射下,她表现出一种优雅,她头发微微垂下来,很长,双腿微微交叉,柔声道,“我们长大了,不是孩子了。二和,真的,我希望你好好的。”对他,她有敬,却无爱。“不要闹了好嘛。”他颤抖的道,“你知道我为你挣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真的一辈子都花不完的,真的。”“对不起,二和。”她猛地一个转身,飞奔出去。“老婆!”他愣了一会,连忙跟着追上去,结果只能看见小轿车疾驰而去,却拼尽全力喊了这一嗓子。他呆呆地看着远处,阳光刺眼,也能割到人。桌子上是张婉婷留下的一个纸包,打开看了,一沓厚厚的美钞,他高高兴兴地的来了个天女散花,他所关心的所有事情,他所努力的所有事情,都是为将来所准备的,可是将来已经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