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枪暴射而出,飞奔向了城外。猪娃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弩枪飞行的轨迹,眼中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守卫耶律斜轸的辽军见到了弩枪飞奔而来,大惊失色,一个个大吼大叫着扑向耶律斜轸。“保护将军!”“保护主人!”“……”然而。辽军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一步。弩枪的速度快的惊人。只是眨眼的时间,就飞到了耶律斜轸面前。耶律斜轸避之不及,一脸惊恐。“噗呲~”弩枪洞穿了耶律斜轸的身体,插进了他背后的一个辽军体内,当场扎死了那个辽军。扑向耶律斜轸的辽军侍卫们先是一愣,然后大喜。弩枪虽然洞穿了耶律斜轸的身体,可是却没伤到要害。耶律斜轸被弩枪的巨力掀下了马,肩头上破出一个大洞。冷汗一下子就从耶律斜轸额头上冒了出来。“大夫!大夫!”辽军侍卫们立马簇拥成了一团,将耶律斜轸守卫在中间。耶律斜轸瞪着眼睛,强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叫出来。等到军中的大夫过来以后,迅速的帮他医治。城头上。猪娃清楚的看到了弩枪射中了耶律斜轸,耶律斜轸掉下了马背。他也清楚的看到了弩枪在耶律斜轸肩头射出了一个大洞。射中了。却没死。“嘭嘭嘭~”猪娃捶着面前的床弩,愤恨的大叫,“这是为啥?”没有人回答他。所有的同伴依旧在血战。“啊!”猪娃大喊了一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他觉得连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明明差一点,就差一点。城外。耶律斜轸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面色冷峻的重新坐在了马背上。他声音沙哑又沉重的低吼道:“你们也去,给我把城上的人杀干净!”这句话明显是对他身边的侍卫们说的。侍卫们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侍卫长犹豫的道:“将军您刚受了重伤,难保敌人不会再次做出伤害将军的事情,还是留下一队人保护将军您……”耶律斜轸迟疑了一下,冷峻的点点头。侍卫长挑了几个悍不畏死的侍卫,挡在了耶律斜轸面前,避免冷箭再次来袭。他亲自率领着其他的侍卫,冲向了好水川要塞。有强悍的侍卫们加入。城头上的燕军小兵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他们也没有畏惧,依然在跟辽军纠缠。眼看着自己麾下的侍卫们在城头上大肆杀戮,快要杀光小兵了,耶律斜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终于要拿下好水川要塞了吗?“将军?!”突然。耶律斜轸身边的侍卫惊恐的叫喊了一声。其余的侍卫看向了耶律斜轸以后也一脸的惊恐。耶律斜轸皱起眉头,“都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花吗?”其中一个侍卫吞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指向耶律斜轸的鼻子。“将军……您的鼻子流血了……”耶律斜轸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感觉到鼻头热热的,抬手一摸,摸到了一抹黑血。“这……”耶律斜轸愣愣的看着手上的黑血,一脸惊愕。紧接着。黑血从耶律斜轸的鼻孔里继续冒出,耳中、眼中、口中,皆有黑血冒出。七孔流血。中毒的征兆。“将军!大夫!大夫!”侍卫们一边惊叫着扑向耶律斜轸,一边大声喊着军中的大夫。然而。耶律斜轸却没有撑到大夫到来。他一脸难以置信的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侍卫们吓的三魂丢了七魄。一股脑的扑上去,却也救不了耶律斜轸的性命。而耶律斜轸为何会中毒呢?根源还在猪娃的那一根弩枪上。要知道,猪娃的那一根弩枪,并不是葛二蛋给他的,而是军中的军医送给他的。而这位军医,入伍前,曾经跟随大同书院医学院的法海老道学医。法海老道有一个知名的诨号,毒医。军中的军医,只是在交给猪娃弩枪的时候,顺手在弩枪的枪尖上抹了一层毒药。无色无味,一击致命的毒药。耶律斜轸就死于这毒药之下。辽军的大夫匆匆赶过来的时候,耶律斜轸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没救了……”听到辽军大夫的诊断,一个个侍卫们面面相觑。“咋办?”“鸣金收兵,护送将军的尸体回京。”有年长的侍卫给出了决定。其他侍卫们纷纷点头。“呜呜呜……”鸣金的号角声响起。城头上正在厮杀的辽军齐齐松了一口气。战斗持续到了现在,他们每一个人心里已经生出了退意。久经沙场的他们自然能够判断出,战斗持续到了现在这种场面,再打下去,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五万辽军精锐,杀到了现在,剩下了不足千人。纵然拿下了好水川要塞,他们也无法再做其他的。听到了鸣金的号角声以后。辽军将士们不假思索的退出了好水川要塞城墙。临走的时候,他们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好水川,以及好水川上那一张张愤恨而稚嫩的面孔。燕国,经历了这一场战火的洗礼。他们将会在周边的诸国中,执牛耳。原因无他。燕国人不畏死。老一辈不畏死的燕国人被他们杀了不少。可是燕国也通过了这一场战争,磨练出了下一辈不畏死的燕国人。辽军撤了,撤的很仓促。只留下了满目尸体的战场,以及一群群在城外毫无顾忌吞吃着尸体的野兽。城墙上。仅剩下不足百人的小兵们,一个个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他们瘫坐在地上,仰面朝天,脑子里一片空白。战争的意义,那怕到现在,他们都没搞懂。“呜呜呜……”如泣如诉的哭声,吸引了正躺在城墙上发愣的小兵们的注意力。循声望去。就看到了坐在床弩前,悲伤的痛哭的猪娃。有余力的小兵凑到了猪娃面前,低声问道:“你哭啥?”猪娃哽咽着道:“我对不起狗子哥,也对不起葛叔?”小兵模仿着老兵的派头,仰着脑袋问猪娃,“就是因为你射中了辽国的那什么大将,却没射死人家?”猪娃抹着眼泪,重重的点头。小兵一脸诧异的道:“我可看清楚了,那个辽国大将,七孔流血死了……”“啊?”猪娃一脸懵逼。他急忙扑倒小兵面前,激动的问道:“真的死了?是我射死的吗?是我射死的吗?”小兵故作高深的摸索着只有一撮小绒毛的下巴,吧嗒着嘴道:“除了你,我们貌似没人伤到他,他现在死了,必然跟你有关。”猪娃心中的悲伤和委屈瞬间被惊喜代替。他才不管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存在。只要那个辽将是他弄死的就好。猪娃激动的连滚带爬的爬到了狗子的尸体前,抱着狗子的尸体大喊大叫道:“狗子哥,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真的杀死了一个姓耶律的,就是你说的什么耶律斜轸……”猪娃丝毫不知道他杀死了一个多大的大人物。他只知道,他完成了狗子和葛二蛋的临终嘱托。天渐渐的黑了。缓过神的小兵们,突然开始哭了起来。没有了叔伯们的照应,他们在这满是尸体的战场上,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悲伤涌上来心头,他们除了哭,还是哭。“娃娃们,别哭……”王行拄着旗杆,跌跌撞撞的爬到了小兵们身边,声音沙哑的安慰着。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想哭。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哭了。老卒们死绝了,可是还有这些孩子们在。这些孩子们还需要人带着,还需要人照看他们长大,还需要有人将忠义山的忠义传下去。“王爷爷……”有小兵看到了王行,哭诉着一头扎进王行的怀里。接二连三的有小兵扎进了王行怀里,失声痛哭。王行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边安慰着他们,一边陪着他们流泪。等到小兵们哭够了。王行低声的道:“娃娃们,去把你们叔伯们的尸体都搬到城里去,别让野狼给叼走了……”小兵们抹着眼泪点点头。他们在城头上点了一堆巨大的篝火,照亮了半个好水川要塞。小兵们三五个凑在一起,点着火把,收敛着城墙上的尸体。城墙上的尸体并没有多少,大多尸体都在城墙下。等到收敛完了城墙上的尸体以后。王行让娃娃们歇息了一下,然后去城墙外收敛尸体。渐渐的天亮了。疲惫的娃娃们靠着墙边睡了过去。王行独自一个人端着一个装满水的木盆,细细的为那些被抬到了好水川要塞演武场上的将士们的尸体擦拭着。“你们这群不该死的都死了,老夫这个该死的,却还活在现在。你们让老夫以后怎么活下去……”王行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帮老兄弟们擦拭身体。“轰隆隆……”轰鸣的马蹄声响起。王行听闻以后先是一愣,耳听到了那熟悉的步调声,他明白了什么。当即,王行将被惊醒的小兵们聚拢在一起,让他们跟着自己在演武场上列队。城外。快马疾驰的两天两夜的杨五,越接近好水川要塞,心越冷。好水川要塞里很安静,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但是那厚重的血腥味,却瞒不过杨五的鼻子。他可以肯定,敌人奇袭了好水川要塞,好水川要塞经历了一场大战。战果如何,尚未可知。只是瞧着那静悄悄的好水川要塞,谁都能猜出来,战果肯定不太乐观。“啪!”“快些!再快些!”杨五奋力的抽打着胯下的战马,催促着战马快速前行。“轰隆隆~”杨五率领着麾下的将士们犹如洪流一样冲进了好水川要塞。刚一进大门。杨五勒紧了马缰绳,直愣愣的愣在原地。跟随在杨五身后的将士们也愣在了原地。只见。好水川要塞的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尸体。一位老卒,撑着一杆破旗,领着不到百人小兵队伍,站在那儿。等到杨五一行到了以后。老卒挺直了腰杆子,声音沙哑的喊道:“可是五将军当面?”杨五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块大石头,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了一个字。“是……”老卒闻言,率领着百人的小兵队伍,齐齐高喊。“奉上命,十万复兴老卒驻守好水川要塞。三日前辽人来袭,我等拼死奋战。此战,复兴老卒无一人退缩。阵斩辽将耶律斜轸,阵斩辽军五万……如今辽人败退,卑职率剩余将士,特地复命。”杨五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眼珠子通红的道:“十万兄弟……就剩下你们了?”“噗通~”杨五跳下了马背,红着眼睛冲到了王行面前,懊恼的道:“我们……来晚了……”一句我们来晚了。让王行一众人当场泪奔。顿时,所有人哭成了一团。十万人,就这么没了。谁能不悲伤。然而。悲伤归悲伤,但是却没有人去埋怨杨五来晚了。杨五有杨五的职责。复兴老卒有复兴老卒的职责。杨五能在战后第二日赶到。足以说明杨五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赶路了。光是看他麾下的将士们丢的就只剩下一件单衣以及一柄横刀,就足以可知。痛哭过后。王行哽咽的对杨五道:“五将军,还有许多兄弟们的尸体在城外,别让他们被野狼叼去了。卑职还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忠义山。”杨五重重的点头,立马派遣了麾下的将士们出了好水川要塞,去收敛老卒们的尸体。一个又一个老卒的尸体内抬了回来。每一个前去收敛尸体的燕军将士,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在三山口外对阵辽军,未伤一兵一卒。可是这好水川要塞,却埋葬了十万老卒。从那些老卒们的尸体上,他们可以轻易的判断出,当时的那一场大战究竟有多惨烈。许多老卒即便是死了,依然抱着辽军的尸体。十万老卒。其中有五万多人,就是跟辽军同归于尽而战死。异地处之。他们未必能有老卒这一份决然。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对老卒多了几分敬意。杨五的亲兵在去看了一眼战场以后,双眼红彤彤的回到了杨五身边,低声对杨五道:“天杀的辽人……将军,实在太惨了……”杨五抬头望天,咬牙道:“这一笔血债,我们要从辽人身上讨回来。”“恩!”老卒们的尸体被抬进了好水川要塞。一个个被梳洗的平平整整的。一些掉了脑袋、烂了肚肠的,也被缝合的严严实实的。由于是夏日。尸体不便于久放。所以就在洗漱干净以后,用大火焚烧。然后再把骨灰装进坛子里。一坛坛的骨灰。在演武场内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地。杨五亲自带着数万将士,祭奠了他们。祭奠过他们以后。杨五找到了杵着旗杆,在教训小兵们的王行。“老王头……你们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派人告诉我七弟的。他也一定会应允。”王行让小兵们去守着骨灰坛子,他席地而坐,低声的对杨五道:“卑职想把老兄弟们送回忠义山,还请将军帮卑职。”杨五郑重的点头,“这是应该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我已经让将士们准备好了送兄弟们回忠义山的灵车,并且派遣了一万将士随行。一路上但凡碰到了有辱兄弟们的人,可以就地斩绝,不必上奏。”王行缓缓点头,他侧头面向小兵们所在的位置,犹豫了一下,说道:“将军能上奏陛下,让这些孩子们进复兴武院吗?”杨五心头一揪,红着眼低声道:“他们……有可能是仅剩的忠义庄的男丁……你真的舍得把他们再送上战场……不给忠义山留点香火吗?”王行低着头,说道:“忠义山的香火,在忠义山上。忠义山的香火,在燕国百姓心里。只要燕国不灭,忠义山的香火就不会绝。燕国若是被灭,这些娃娃们留在忠义山又能如何?况且,这也是老兄弟们集体的选择。不然他们也不会带着这群娃娃们一起上战场。再说了,卑职也有那么一点私心的。复兴武院是咱们燕国最好的武院。从那里面出来的将士们,一个个都在个军中担任要职。娃娃们这一次拼死血战,这份功劳,值得他们去复兴武院里学习。再过一些年,他们将会成为我燕国的脊梁。到那个时候,谁还敢欺负我们燕国?”杨五缓缓起身,向王行施了一个军礼。王行看不到,却感受到了杨五的敬重。翌日。天蒙蒙亮。战死的复兴老卒的骨灰,就已经被装车。王行提着他的那一杆旗杆,坐在最前面的灵车上。在上万将士的护送下,庞大的灵车队伍,踏上了返程的路。只是其中的悲凉,让人心痛。来的时候。十万复兴老卒。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王行一人。而那些个小兵,则被王行留在了杨五身边。当真应了那一句。此去百战终不悔,他日忠义山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