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小蛇缠上陆璇散落的发梢,陆璇甚至能想象出它冰凉的身体缠绕着皮肤的触感。心里的恐惧在一步步加深,身体却依然无法动弹。在小蛇张开嘴巴露出毒牙想要咬陆璇下巴的时候,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捏住了它,同时眼睛被温润的大掌覆盖。熟悉的气息告诉陆璇,这个人是路少卿。他在保护她,可她只觉得虚假可笑。难道六年前做的那些还不足够,如今还要帮着淑贵妃玩弄朝纲么只要他说她都会信的,可他分明一句真话都没有,连她廉价的信任都变得滑稽可笑了呢。眼睛被捂住,陆璇看不到男子的表情,却能听见他夸张的哭喊:“小黄我的小黄你怎么了你不能死啊”“孤承,若你再开这种玩笑,下一次,死的就不是区区一条蛇了”路少卿声音依旧朗润,可语气却十分冷然,警告意味十足。孤承捧着小黄的尸体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区区一条蛇这条蛇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养大的好吗当初为了从蛇窝带走它,更是九死一生,卧槽你说话能不能据实一点知道这男人现在不能用正常思维来思考,孤承先把这笔账记下了,反正对这男人来说抓一两只剧毒之物本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到时让他帮忙抓一条不不,还是抓一窝好了。孤承想得眼睛发亮,路少卿把陆璇抱回床上,扭头见他还赖在这里没走,眸光一暗,下逐客令:“还不走”“”刚利用完就嫌他碍事,除了冷鞘也没谁了。“咳咳,我是怕患者再有什么不良反应,保险起见多观察一会儿。”孤承故意咳了两声解释。话音刚落便被一股力量给推出门外,房门也“啪”的一声关上。“”孤承摸摸被撞得发红的鼻尖摇头,这男人的功力似乎又增加不少,还真是越来越可怕了,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孤承走了以后,房间里陷入十分微妙的沉默之中。四肢虽然还僵硬无法动弹,但眼睛和嘴巴已经可以动了。没办法让这个男人离开,陆璇只有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她怕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满腔的怨恨,怕自己会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脖子,吸干他的血。好让他也能亲身感受一下。六年前她所有的恐惧和痛苦。路少卿虽然感觉到陆璇醒来之后有些不一样,却不知道陆璇心里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突然不能动弹而产生的本能反应。“这是服用蜂毒浆之后的后遗症,不用担心,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好了。”路少卿温和的说,凝神看着陆璇,她的脸色依然有些白,唇瓣几乎没有什么血色,让她看起来有种娇弱的美。这样的陆璇比舞刀弄枪时更美,可路少卿只觉得心疼,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马车里,探到她紊乱脉搏时的恐惧,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笼罩,让他无法自控的生出恐惧来。比六年前的恐惧更甚,他怕当自己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依然无法将她留在身边,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阿璇”路少卿握住陆璇的手贴在自己脸庞,贪恋着她的温暖,耳边突然响起陆璇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不要碰我”路少卿僵住,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璇。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不大,语气却冷情到极点。和刚回京时的疏离冷漠不同,这一句话里,夹杂着浓烈的恨意。陆璇睁开眼睛,迎上路少卿的目光,一字一句的继续道:“你的身体的确不是骗人的,可那并不是无药可治,而是你故意演给别人看的,不然临渊阁恐怕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后面的话陆璇没说,她的手已经无力的从路少卿的掌心滑落。如同她的心,坠入冰天雪地,再也无法回暖。他在骗她,从她回京之后,亦或者是从一开始的相识,都是一场骗局。因为蓄谋太久,所以她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那些真相呢。路少卿垂了眼睑,手握成拳,松了又紧,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说:“阿璇,我的身体,由不得我。”他也想健康起来,也想陪她驰骋天涯,也想随时保护她的安危,可这些都由不得他六年前他选了一条不归路,这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临渊阁医术高超的大有人在,可并没有一个人能配制出让他完全康复的药。更何况那人为了钳制他,日日都会让他喝下精心熬制的药,他如何能好起来终究还是被她误解了呢。不过误解了也好,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当作他的软肋拿捏住。他在一条不见天日的路上走了太久,久到一看见光明就忍不住想要去触碰拥抱,差点忘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更长久的占有这份光明。“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再不回府恐怕会引人起疑,马车停在后门,我们先回去。”路少卿恢复一贯平淡的语气解释,弯腰连人带被抱了起来。陆璇鼻子撞到男人胸膛,微疼,睁开眼道:“少卿,这样让人看见岂不更让人起疑”路少卿闻声唇角微勾:“那便起疑好了,阿璇可喜欢十里红妆”“”她说的是别人起疑他装病,他说的是什么陆璇想要辩解,但想到自己如今的模样,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辩驳。能让陆璇语塞,路少卿的心情愉悦了些,轻轻颠了颠陆璇,稳稳地大步向外走去。出了房间陆璇才发现,已经快到傍晚了,夕阳染红了大片天空,橘红色的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让路少卿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好像他其实并不是顽疾缠身。而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宁静的天空。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太过美好的幻象罢了。临渊阁很大,但里面四处晾晒的药材,几乎没有什么人。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后门,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二狗子立刻打开门,跳上马车催促:“少爷,少夫人,咱们快回去吧,不然老爷要进宫找人了。”路少卿抱着陆璇上前。正要上车,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这就准备走了小黄死了,叫我如何向阁主交待”孤承叼着不知从哪儿摘来的狗尾巴花,斜靠在门框上,浑身上下满满的痞气,不像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倒更像是街边的无良混混。他这幅模样,若是遇上陆沅,铁定是要挨揍的。陆璇不自觉的想,路少卿抱着她进了马车。马车里面铺满软垫,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比外面温度要高许多。大约是生着病的原因,陆璇并不觉得难受,反而拥着被子靠火炉更近一些。路少卿安置好她又下了马车,明明只要一掀开马车帘子就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做什么,陆璇却自顾自的闭上眼不去理会外面的事。她太累了,暂时不想去探究那些能剜心剥骨的真相。看见路少卿下车,孤承露出意料之中的笑,然后就被路少卿揪着衣领拖回后院质问:“她身上的毒,完全清了”“咳咳有话说话,别动手”孤承艰难的说着去掰路少卿的手,路少卿稍微松了力道,却没松开他的衣领。孤承抓住时机喘了几口气:“没什么大碍了,只要再喝一瓶蜂毒浆就好了。”“拿来”路少卿摊开手要求,孤承差点没气得洒他一脸断魂散,这人以为蜂毒浆是白开水么说给就给“本来有一瓶的,被你媳妇儿打翻了,现在没了。”路少卿拧眉,孤承说还要再喝一瓶,那便是陆璇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虽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也会影响她的身体,不然孤承绝不会舍得让她喝蜂毒浆。“去酿。”路少卿言简意赅的说,孤承忍不了,跳脚怒吼:“劳资费尽心思一年也就能有个一两瓶,被你媳妇儿浪费一瓶已经让我肉疼了,你丫还这么理直气壮,这大冬天你给我找毒蜂去”“”路少卿的眉头皱得更紧,倒不是因为对孤承有什么愧疚,只是担心陆璇的身体会受到什么影响。思索一会儿,路少卿再次伸出手:“我这个月的凝心丸呢”孤承夸张的跳到一边,紧张的抱着一棵树问:“你想做什么”“我只是要回属于我的东西,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路少卿加重语气,已经有些不耐。他眼尾上挑,几分危险的杀意乍泄,这个样子的路少卿看起来有些渗人。孤承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却还坚持提醒:“这凝心丸一共三颗,只能解你每月不定时发作的噬心之痛,阁主出远门暂时不会回来,你可不要乱来。到时可谁都救不了你你媳妇儿身体底子好,就是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没”关系的。“她会痛吧。”“什么”孤承疑惑,这话题怎么突然跳转了“余毒未清,她不可能一点感受都没有。”“我的医术你还不相信么她不会有事的。”只是一旦用功便会将毒素聚到心脉,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走火入魔。当然这些后果都不至于致命,所以孤承自然优先选择保路少卿了。“既然无碍,孤承你何须那么紧张”“”卧槽死狐狸总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的聪明绝顶上“我哪里紧张了,给你就是”孤承说完挺直背脊,掏出一个青色小瓷瓶扔给路少卿。路少卿轻松接过拿在手里,向孤承承诺:“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用它。”“”没见陆璇之前孤承是信这只狐狸的话的,见过陆璇之后,他觉得这只狐狸其实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从容淡定。只要事关陆璇,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也会失去理智到惊慌失措。“如果有什么事就叫二狗子来找我,千万别冲动,你有事相求,我不会不帮的。”孤承拍拍自己的胸膛。很有义气的许诺。路少卿弯了弯眼:“阁主说过,三年取一次血,你是怕我死了没地方找血养蛊吧。”“”人家明明是诚心要帮忙的,这只死狐狸真是会破坏气氛。孤承翻着白眼回去,路少卿收好凝心丸回到马车,二狗子立刻驾车往国公府去。马车飞驰,车内却很平稳,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颠簸。陆璇原本只是想闭上眼睛假寐,没过一会儿竟然就这样昏睡过去。路少卿没有叫醒她,只是坐在软垫上。小心的将陆璇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睡熟后的陆璇卸了浑身的戒备,纯真得如同孩子,她的脑袋蹭了蹭,小声嘟囔一声继续睡了。路少卿不清楚这是蜂毒浆的余威还是她体内余毒在作祟。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陆璇是在什么时候中的毒。进宫前还是进宫后又是什么人敢对她下毒皇位之争,陆璇背后的陆家军无疑是最让人忌惮也最想拉拢的势力,在这种情况下,谁会对她下毒如果陆璇不在,陆将军还会奉旨戍守边关么边关失守。朝纲大乱,谁会想让大律陷入这样内忧外患的境地可疑的人太多,路少卿一时也无法断定是谁,马车停下,孙秀英爽快的声音传来:“路公子有什么需要差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何必亲自前来,这几日正是化雪天,可冷着呢,若是冻坏了公子可折煞我了。”路少卿挑帘走出马车,朝孙秀英清浅一笑:“烦请乳娘将我之前要的衣服给马车里的姑娘换上。”“好。”孙秀英满口应下,刚要上车突然意识到不对。马车里的姑娘路家少爷马车里有个姑娘孙秀英震惊过后第一反应就是:那我家阿璇该怎么办原本要上马车的动作停下,孙秀英牵强的笑笑:“既然是路少爷带来的姑娘,还是由路少爷自己帮她换好了。”路少卿知道孙秀英误会了,不过也没有解释,无奈的摇头:“我也想这么做的,只是怕她醒来会杀了我泄愤。”“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彪悍”孙秀英被激起好奇心,掀开马车帘子就钻进去,声音戛然而止。路少卿弯了眼眸,阿璇,其实不用别的什么人误会,只要乳娘误会我们的关系就好。孙秀英掀开帘子,正好与陆璇惺忪的睡眼对上,她向来警惕,若不是有药物作用,恐怕早就醒了。此刻她神色迷茫,脸蛋被马车里的火炉烤得红扑扑的,锦被散落一角露出略显凌乱的中衣。这样一幅场景可以让人想象的空间太大,孙秀英没有给陆璇开口解释的机会,拿出早就备好的衣服递给陆璇。“快换上吧。”这衣服正是陆璇进宫那日穿的骑马装,陆璇有些诧异的接过。心里却在疑惑,乳娘怎会知晓她会需要这个“是路少爷让我准备的,这两日你进宫之后我一直心神不安,如今见你安然无恙也就安心了。”孙秀英庆幸的说,也许是对六年前的事心有余悸,她对皇宫的感觉很不好。陆璇不想提宫中发生的事,转而问:“祖父祖母都已经回到府上,可曾来找过乳娘”“老太爷和老夫人没来过,倒是上次跟在你身边的假小子来过一次请我帮忙物色两个手脚利索点的丫头。”孙秀英自然而然的回答,想到陆璇才刚出宫,也就没有多说其他。陆璇扣着纽扣点头,乳娘口中的假小子应是陆沅无疑。“那便麻烦乳娘了,等我回府便会处理好府中事宜。”陆璇刚说完,就被孙秀英戳了下额头:“再这样跟我见外,我可就生气了,别说麻烦,就是现在让我回府伺候老太爷他们也是应该的。”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让陆璇动作一顿,眼神也黯淡了几分。“祖父祖母这六年因阿璇吃了太多苦头,阿璇理应在他们跟前服侍尽孝。”陆璇的声音依然沙哑,加上几分自责愧疚,让人心疼得不行。孙秀英鼻子一酸,抱住陆璇,慈爱的拍着她的后背:“傻丫头,别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说句不该说的,到底是他们亏欠你多一点。”孙秀英这话说得不无道理,陆璇出生以后,本就因为母亲身份低下,不受待见,母亲早逝以后。更是被冠上克母的罪名,若不是有陆戟在,恐怕早就被沈荷丢弃到荒郊野岭去了。陆璇僵在孙秀英的怀里没有动,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温暖的感受了,她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如果她的娘亲还在世,应该也会这么心疼她吧,也许比爹还要更爱她。娘,璇儿好累。陆璇在心里默念,下一刻却若无其事的推开了孙秀英:“乳娘放心,阿璇知道分寸的,时辰不早了,阿璇就先走了。”“好,下人我这两日挑好就会送到府上去,暂时让陆实在府上帮衬着打打下手,你放心好了。”孙秀英擦擦湿润的眼角回答,撩开帘子下车,目送马车离开。一路上只剩下哒哒的马蹄声,路少卿和陆璇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终于到了国公府,陆璇率先起身准备下车。手臂却被抓住,不明所以的回头,对上路少卿晦暗不明的眼。陆璇尝试着挣了挣手,路少卿抓得又紧了几分。陆璇不动了,平静的看着他,等他说话。片刻后,路少卿突然撸起她的袖子,露出她的一截手腕,同时还有手腕上那个被她自己shǔn xī 后还未完全消散的痕迹。“”不知为什么,陆璇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个男人抓住她就是因为这个印记。惯性的想要解释,唇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其实并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不是吗在陆璇思索之际,手腕处突然感觉到一阵湿热,然后是牙齿穿透皮肤的刺痛,竟是路少卿咬了她一口陆璇皱眉瞪向路少卿,他没事人一样抬头,吮干陆璇伤口的血迹,魅惑的舔去自己唇边的血渍,语气邪肆的开口:“不管它是怎么来的。阿璇,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这样的印记,因为我会生气。”“”陆璇面无表情的放下袖子下了马车,还未站定便差点被冲过来的人扑倒在地上。“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陆沅大声哭嚎,手不停地在陆璇身上摸着查看她有没有受伤,在看到她有些乌青的手掌时脸色一白,连忙追问:“你的旧疾又犯了”“已经没事了。”陆璇抽回手淡淡的说,虽然还会疼,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原来当疼痛变成一种习惯,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怎么会没事”陆沅跺着脚反驳,刚要再说什么,便看见刘氏在春喜的搀扶下走出来,立刻本能的挺直背脊挡在陆璇面前。这老妖婆又想做些什么“哟,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陛下赐你做了太傅,还给你赐了官邸,看不上国公府这座小庙了呢。”刘氏横眉冷目的说,看得出对陆璇被封为太傅这件事相当不满。也是,她之前一直就盼着二品夫人的诰命下来能完全压制住陆璇,哪知这丫头片子一进宫竟然捞了个官位还是个三品大臣的官位这样就算刘氏有了诰命,日后陆璇嫁进国公府,她也得时刻对陆璇礼让三分。这种状况,让终于媳妇熬成婆的刘氏如何忍受得了陆璇不欲理会,径直往里面走,春喜竟然大着胆子拦在陆璇面前,厉声呵斥:“长辈和你说话呢,你”“我怎样”陆璇歪着脑袋笑问,笑意不达眼底,让春喜有些胆怯。但一想到刘氏已经拿捏住陆璇的把柄又有了底气,继续道:“你目无尊长不知礼数”春喜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下巴也随之抬高。“不知礼数”陆璇复述,认同的点点头,然后抬手给了春喜一巴掌:“一个下人也敢拦着三品大臣,的确是太不知礼数了点。”,,;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