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印迹约有大拇指那样大小,且又是在后颈一样的位置,陆璇一时无法判别出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伤痕。“怎么了”轩辕黎问,刚要起身便听见陆璇急切的说:“没事我先走了。”匆匆离开秋染殿,快到慈宁宫的时候恰好看见雁秋提着一个篮子急匆匆往前走,陆璇心念微动,一把把她拉到一处假山后。雁秋本能的想要喊叫被陆璇捂住嘴巴:“是我。”听出陆璇的声音,雁秋停止挣扎,半惊半疑的看着陆璇。陆璇见她眼神恐惧,松开她放柔声音问:“你昨夜为什么会到秋染殿去”雁秋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陆璇,眼神闪躲,怕被陆璇看出端倪又赶紧垂下头去,尽量镇定的回答:“奴婢昨夜见冬儿和小芸一直未归,有些担心,所以出来寻她们,秋染殿是必经之路,奴婢只是恰巧从那里经过。”小芸便是昨晚来找张嬷嬷的那个小宫女。雁秋说她是来找暖冬和小芸的,陆璇相信,可陆璇不相信她只是单纯的路过秋染殿。想到这里,陆璇的眼神凌厉几分。却没有一味的咄咄逼人,反而提出另一种猜测:“络茵与你们是一同进宫的吧”“你怎么知道”雁秋疑惑的问,眼眶红了起来,她的眼底布满血丝,这悲伤难过并非作假。“昨日小芸和暖冬口口声声都是喊的络姐姐,你们之间的感情想必也很好,如若不然怎会伤心至此”陆璇一语点破她们之间的关系,雁秋终是忍不住,掩面低声啜泣起来。“络茵是我们四个之中最为年长的,我们一同入宫,又是老乡,她聪明伶俐,很快和宫中老人熟络起来,这些年要不是她,我们三人恐怕根本熬不到出宫去。可眼看着还有六个月就要出宫了,她却”雁秋泣不成声,只能任由眼泪冲刷着脸庞。若真如她所说,络茵在宫中应当不会得罪什么人。联想到之前络茵匆匆忙忙的样子,陆璇只想到一个可能,被她撞破什么事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所以杀害了她雁秋三人没有杀害络茵的动机,而且那大殿横梁那么高,络茵再怎么柔弱也毕竟是十七八的少女,要想把她挂在横梁上,非男子所为不可。“你可知昨日傍晚时分,她去过何处”陆璇问,只要知道络茵临死之前去过什么地方,应该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的线索。雁秋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因为捂着脸,所以陆璇并没有注意到她慌乱的神情。“昨日奴婢一直在御前侍奉,所以并不知晓她曾去过何处,不过想要在这宫中走动,必须有宫牌方可通行,各宫也会有出入记录,到时一查便知。”雁秋说得极有条理,陆璇点点头,找不出话里有什么错处,却又始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不出头绪,陆璇转而问道:“你这般神色匆忙要去何处”雁秋蹲下来捡纸片。眼泪吧嗒落在上面,晕出一朵凄凉的水印。“这是昨夜我和小芸剪的纸钱,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入宫前后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如今她去了,总不能让她在下面过得太寒酸。”雁秋说的是她和小芸,却并未提及暖冬。陆璇注意到了,但没有点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雁秋。她脸上泪痕未干,愁云密布。反而有种忧郁柔弱之美。“陆小将若是没什么事,奴婢便告退了”陆璇突然伸手抓住篮子另一端,意味不明的开口:“你可知昨夜我赶到之时,她还残留着体温,若她们当时不是来找张嬷嬷,而是救她,她原是可以活下来的。”雁秋愣了好一会儿眼睛一眨,泪珠又滚落下来,死死地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雁秋揪着胸口的衣服哭着说,不知是对陆璇还是对络茵说的。“对不起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那个凶手吗”陆璇冷声质问,神情也严肃起来,她其实并不肯定凶手就是暖冬,只是直觉雁秋是知道真相的。雁秋的哭泣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只能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陆璇,似乎不明白她刚刚说了什么。雁秋一直没有答复,陆璇假意转身离开,刚向前走了两步,雁秋立刻惊醒般死死抓住陆璇的衣服:“太傅,你可不可以”雁秋瞪大眼睛,泪眼朦胧的祈求,可只说了前面半句就顿住。“可不可以什么”“可不可以”雁秋欲言又止的看着陆璇,最终垂下了手,擦干眼泪笑笑:“是奴婢失态了,太傅不必在意奴婢刚刚说过的话。”“你应当知道,以你的能力,没办法掩盖那些真相。”陆璇提高声音说,她不怀疑是雁秋对络茵做了什么,但雁秋一定知道一些内幕。纵然不是全部,也应该知道凶手是谁。雁秋已经从刚刚的悲痛中回过神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冷静的回答:“恕奴婢愚昧,太傅说的,奴婢不知。”雁秋说完提着篮子落荒而逃,陆璇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无尽的悲凉袭来。站了一会儿,陆璇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走进偏殿。就听见压抑隐忍的哭泣,环顾四周,陆璇才看到抱腿缩在角落的小芸。察觉到陆璇的目光,小芸立刻擦着眼泪站起来,那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小芸一着急,噗通跪在陆璇面前,哭着求饶:“太傅饶命,是奴婢晦气,奴婢该死”小芸手足无措的说着伸手扇自己耳光。陆璇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够了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便不生气。”小芸闻声飞快的抬头看了陆璇一眼又低下头去,讷讷的说:“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你昨日一直与暖冬在一起”“不,冬儿姐姐在御前当差,奴婢与络姐姐一起在太后寝殿当差,只有夜里会睡在一个房间,昨日络姐姐让奴婢先回去,后来见络姐姐一直未归,所以奴婢才与冬儿姐姐一起出来寻她,没想到她”小芸说着又要哭,陆璇却拧着眉问:“暖冬与络茵感情好吗”小芸猛地抬头看向陆璇,眼底满是挣扎犹豫,良久却还是回答说:“是,奴婢四人情同姐妹。”陆璇不说话了,唇抿得死死地,络茵的死一定与暖冬有关。宫里耳目众多,雁秋和小芸纵然想哭都是躲着人,而暖冬今天早上,却偏偏还跑到那么多人面前哭,这是不是有点不合常理陆璇必须承认,因为知道暖冬和淑贵妃之间的关系,她对暖冬有些偏见,但这偏见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你知道怎么样才能造成脖子上形成红紫的伤痕吗”陆璇问,小芸抽噎着,表情一脸茫然。“那种像是被打的,可是只要拇指大小,颜色很红,就在脖子这里。”陆璇尽力描述得更清楚一些,小芸还是张着嘴巴发愣,可过了一会儿脸突然红透,眼神也闪躲起来,弱弱的说了一句奴婢不知道就跑了。“”陆璇无语,她刚刚说了什么不正经的话么为什么这丫头会那么羞窘的跑开“贱蹄子跑什么跑有鬼在后面撵你吗”张嬷嬷骂骂咧咧的进来,陆璇正百思不得其解,想到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对宫中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刑罚比小芸了解得更详细,又将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张嬷嬷眼神古怪的上下打量陆璇,质疑道:“姑娘问这个做什么”陆璇双手背负在背后,平静的回答:“只是觉得好奇,看嬷嬷的样子便是知道答案,麻烦嬷嬷为我解释一番。”张嬷嬷想了一会儿说:“姑娘抬起自己的手,撩开袖子,自己用力shǔn xī 手臂上的肉便是。”“啊”陆璇疑惑出声,那个难道不是伤吗半信半疑的照着张嬷嬷说的去做,没一会儿,陆璇手腕上果然出现了一团艳丽的红色,又过了一会儿,那红色就变成了红紫,和暖冬脖子上的印记一模一样。张嬷嬷琢磨了一会儿也觉出不对劲来:“姑娘既然不知道这是如何来的,那是在什么人身上见过不成”张嬷嬷是宫里的老人,虽然一直处于深宫,没有嫁人,但男女之间的事,她倒是了如指掌,在一切妃嫔身上也不少看见这样的印记。可是陆璇是从哪里看到的张嬷嬷眼睛如刀的审视陆璇,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个洞来。陆璇只隐隐约约有了些头绪,但也没有在张嬷嬷面前表现出来,从容不迫的笑笑:“嬷嬷是从哪里看到的,我自然就会从哪里看到,嬷嬷非要我说出来是谁么”“”张嬷嬷老脸抽了抽。哼这臭丫头也就嘴上功夫厉害张嬷嬷吃着瘪走了,陆璇的表情变得凝重,如果暖冬脖子上的印记是这样来的,那是不是络茵不小心撞见她与人私通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陆璇也吓了一跳,这宫闱之中规矩森严,暖冬竟敢与人私通后宫之中除了宦官,甚少有男子,那与她私通的是谁侍卫皇子还是陛下不不可能是陛下,陛下至今还卧病在床。就算他有心也无力。就在陆璇快要理出思绪的时候,张嬷嬷又回来了,而且还领着轩辕黎。还未走近,轩辕黎就高声道明来意:“阿璇,凶手抓住了。”“是谁”陆璇迫不及待的问,她有种预感,这个被抓住的凶手,并不是真正的凶手。“本王就知道你对这件事感兴趣,随本王来,本王带你去旁听刑部侍郎断案。”轩辕黎说完自然而然的牵着陆璇的手往外走,陆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也就任由他牵着,然而刚走出慈宁宫没几步,就听见一道戏谑的声音:“不知北郡王有没有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温润的话音刚落,陆璇和轩辕黎中间便挤进来一个人,除了路少卿还能有谁轩辕黎被路少卿挤得一个趔趄,视线交织的时候,可以感受到彼此眼底满满的侵略。轩辕黎皱眉,路少卿却是蓦地一笑。扣住他的手腕笑问:“北郡王没事吧怎么都站不稳”“”轩辕黎表情十分微妙,他能说自己现在被一个病秧子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么“路公子难道忘记刚刚是你自己冲过来的我是没什么关系,不过阿璇毕竟是姑娘,要是被撞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轩辕黎和路少卿的手暗暗较着劲,话里话外还把陆璇拉进自己的战营。路少卿闻言松开轩辕黎的手,然后咳嗽两声,十分自然的倒在了陆璇身上。“不好意思,我身体太弱受不得风,让北郡王见笑了。”轩辕黎:“”受不得风你丫大老远从国公府跑到宫里来干嘛陆璇:“”这男人还真是捏上瘾了“不会,谁不知道路国公的独子身体不好啊。”轩辕黎意味深长的说。见路少卿一直靠着陆璇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忍不住提醒道:“路公子,男女”“我和阿璇自小就有婚约,所以请北郡王以后对我未婚妻保持点距离,对了,阿璇也不要叫了,我听了说不定会气血上涌,要是不小心吐血,阿璇会伤心的。”轩辕黎:“”未婚妻这男人还真是敢说。陆璇已无心顾及这两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对话,暗暗出手抓住路少卿捏着自己腰间软肉的手。皮笑肉不笑的问:“你怎么进宫了”陆璇问话的时候加重了力道,路少卿不得不松开自己的手,扭头冲陆璇咧嘴一笑:“阿璇,我来接你回家。”他说:阿璇,我来接你回家。温柔宠溺到让陆璇有种全世界都在自己眼前的错觉,好像只要她想,他什么都会给。然而不过是错觉罢了。压下心底的情绪,陆璇垂眸不去看路少卿:“我现在还不能出宫,北郡王,我们走吧。”轩辕黎唇角勾起:“既然如此。少卿便”先回去吧。“既然北郡王盛情相邀,那我便拖着病躯陪你们一起走一遭吧。”轩辕黎:“”他什么时候盛情相邀了这男人难道没有感受到他眼底的杀气吗最终还是一起去了秋染殿,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声虚弱的低语:“雁秋认罪。”现实与记忆重叠,陆璇的手颤了一下。当初她也是用这样悲怆的语气,匍匐在路少卿的脚下说出认罪这样的话的啊。手被一只大掌包住,回神,路少卿拉着她走进大殿。大殿早已被人打扫干净,坐在上首的不是刑部侍郎,而是淑贵妃。大殿中多了很多侍卫。刑部侍郎站在一旁,而雁秋则狼狈的趴在地上,她纤细的十指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美好。她的身边还跪着一个男人,男人穿着侍卫的衣服,却被五花大绑起来,躺在地上痛苦的哼着,声音却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竟是被人拔了舌头见陆璇来了,淑贵妃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看着雁秋幽幽的说:“既然认罪,那便将你的罪行从头到尾说一遍。”“是,奴婢奴婢”雁秋低声应着,只说了奴婢两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陆璇当然知道她说不下去,因为她没有做过,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说那本宫替你说吧,你身为御前侍女,却不安分守己,竟与宫中侍卫私通。那天夜里私会时被络茵撞破后,便伙同这个侍卫一起将她杀害,并悬挂于先皇后的寝殿之中。贱婢,你承不承认”最后一句话,淑贵妃厉声咄咄逼人。没等雁秋回答,淑贵妃又勾唇笑起,妩媚的把玩着自己的一绺发丝:“听说你们情同姐妹,呵再好的姐妹不也抵不过一个男人么”淑贵妃嘲讽的说,雁秋血肉模糊的手紧握成拳,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嘴唇颤抖着一张一合,却只能发出细小的声音。当她终于站起来,陆璇听见她倔强的反驳:“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她才不会和人私通,才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杀害掉自己最要好的姐妹雁秋在心底辩驳,立刻有人上前把她按在地上,膝盖骨磕在地板上的时候,陆璇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不是难道凶手不是你刚刚可是你自己跪在刑部侍郎面前认罪的,难不成是你诚心要包庇凶手”淑贵妃眨巴着眼睛说出自己的猜测,然后笑盈盈的对刑部侍郎命令:“大人,案犯不思悔改,是不是该用刑了”刑部侍郎撩起袖子擦擦额头的冷汗,淑贵妃要审这个案子本就已经不合礼法,现在还要这么屈打成招,可就真不行了。可他只是一介侍郎,如何敢忤逆贵妃娘娘的旨意刑部侍郎悄悄地看向轩辕黎,见他没什么反应,咬咬牙点头让人把刑拘拿了上来。两个宫人先抬了一条长凳上来,然后把雁秋的一条手臂绑在了长凳上。陆少卿和轩辕黎都没看明白他们要干什么,陆璇却已经冲出去一脚踹开一个宫人。“哟,太傅大人这是做什么妨碍公务可是不行的,难道太傅也有参与其中”淑贵妃笑得意味深长的说,如同一条五颜六色的毒蛇,看上去很好看,却能随时喷射出毒液,致人于死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陆璇甚至能感受到手骨传来的疼痛。不,这样的噩梦,她绝不能再经历第二次即使受刑的人不是她,即使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也能感受到那刻骨的疼痛。“贵妃娘娘,是你先越矩了,这公堂,并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陆璇冷眸和淑贵妃对视,直言不讳的道出这个事实。“哦就算本宫有错在先,那太傅现在的举动难道就不让人起疑了吗”淑贵妃走到陆璇面前,凑到她耳边低语,陆璇强忍住体内翻涌的情绪,坚定的说:“我不会让你再屈打成招。”轩辕黎习武多年,自然能听出她们之间的耳语,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为什么陆璇会用再这个字路少卿没有皱眉,只是深深地看了淑贵妃一眼。那一眼极冷,如同在看着一个死物。出于对危险的本能预警,淑贵妃抬头看过来,与路少卿的视线相撞,路少卿蓦地一笑,携着春风冲散了满眼冰凌。淑贵妃摇头,不过是个病秧子罢了,她刚刚怎么会生出一丝害怕来“还请贵妃娘娘回避,让刑部侍郎主审此案。”陆璇退开一步说,虽然是请求,语气却强硬到不容拒绝。刑部侍郎在心底抽了口冷气,这陆家小姐还真是胆识过人难道她真的不知道得罪这位淑贵妃的下场会有多惨吗“本宫若是不走呢”淑贵妃歪着脑袋笑问,颇有一分小女孩的俏皮。陆璇刚要搭话,便听见一句:“若是如此,本王只能对皇嫂无礼了。”是轩辕黎。陆璇讶然,她以为这位北郡王是来看好戏的,没想到他会趟这浑水。也是,原本就是他一手将这水搅起轩然大波的。淑贵妃没料到轩辕黎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咯咯的娇笑起来:“皇弟何必与本宫较真,这桩命案涉及本宫宫中的侍卫,本宫就坐在这里旁听还不成吗”淑贵妃说完,立刻有宫人抬来厚重的实木椅子,淑贵妃慵懒的坐上去,单手撑着额头,一副等着好戏开场的模样。刑部侍郎为难的看了一圈大殿里的人,也没敢坐回自己的位置审案。“大人,也需要帮你把椅子抬下来么”路少卿似笑非笑的开口,刑部侍郎头皮有些发麻,讪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拿了惊堂木也不敢拍,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开始审案:“堂下案犯,你对杀害宫女络茵一事是否认罪”,,;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