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在电话里要我立即过去一趟与对方会晤,向对方提出双方边界代表会谈的日子。他在向我布置任务的时候,就好象我已经从事这项工作多年了一样,尽管以前多次过去,但毕竟是以老百姓的身份做生意,以外事人员的身份过去,这还是第一次。过去,我虽然只是一个股长,但由于掌握着财物大权,而且并不隶属于他,参谋长对我还是比较客气的,现在,我成了他的直接下属,他说话的语气就大不一样了。我很想问他:“咋样会晤啊?”但社会上流传的一付并不工整的对联浮现在心头:说你行你就行……最后还是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想到姚虎在会晤站干过,只好请教他了。因为照片的事,我和他显得比过去疏远了些,已经把握不定他是不是会向我卖关子。我摇了摇了电话的摇柄,先叫连队通信员接到团里,再叫团里总机接通副政委办公室,姚虎一听是我,立即咋咋唬唬地说道:“闻皮子,咋才给我打电话?你小子是不是乐不思蜀了?”“说吧,有啥事?”要在过去我可能会说:“我不给你打,你就不能给我打吗?就因为你官比我大啊?”但现在情形不同了,说话做事还是小心些为妙。我谦恭地说道:“副政委,想向你请教个问题。”“请教啥?有屁快放!”他越是这样不客气,我就越是相信,之前那点小介蒂已不复存在。“我从来没有会晤过,参谋长要我去和对方商定边界代表会谈的时间,我咋办啊?”我说。“哦,我以为啥事呢,我记得档案室里有本《边境工作条例》,你去翻来看看就什么都清楚了。”“参谋长要我马上就去啊,你在电话里先简单给我说说,等过了这次,以后再看条例行不行?”我着急地说道。“你个闻皮子,给你说简单就简单嘛,反正只是会晤又不是会谈,说白了你就是当个传声筒,具体事务要由边界代表坐下来会谈才能商定。“你过去之后,双方说声‘开始工作’,就表示开始正式会晤了。如果是对方上次先提出的什么,你把我们这边的答复告诉对方,就算完成一次会晤;如果是我们提出什么,对方一般都是上报上级之后再到我们这边来答复我们,到时你把对方的答复情况报给司令部,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总之你记住两点,少说话,少喝酒”他交待完之后又加了句。他最后这句话彻底打消了我心里的顾虑,心说:就这么简单啊?难怪没人监交,没人带领就直接让我接手工作呢。正想对他说声谢谢,他却又在电话里小声问我:“闻皮子,你知道吧?陈富权被逮起来了”。我吃了一惊:“为啥?你知道吗?”姚虎仍旧放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因为敲诈勒索”。我只来得及“哦”了一声,他却又一下子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多久下来?下来找我喝酒啊!”我说声好的就放了电话。我和他心里都清楚:陈富权被抓,我们去除了一块心病,但农场那块土地也更不容易要回来了。-------------------------------坐着站上的吉普前去布拉斯台,经过二点九,沿边界拉起的铁丝网在这里开了个缺口,因为不是开关时间,我方建在离铁丝网一百米左右的两栋平房空荡荡、静悄悄。对方是在铁丝网那边搭了个帐蓬,闭了关就把帐蓬撤了。双方在边界线己方一侧路两边栽了两个木桩,木桩上横着一根木头杆子,这就是临时关口了。据说以后要在这里修建正规口岸,还要建国门。当战士的时候站在连队哨楼上,基本上要等对方车辆到达口岸这儿才能观察到,那时,心中对这一小片空地充满了神秘和好奇,有时真想把脚伸过去一下__那也算是出国了!但又心存顾忌,害怕留下脚印引起外事纠纷,而现在,我可以随时自由通过,那种神秘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来到布拉斯台的会晤室前,他们的哨兵可能是打磕睡去了,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真想把车开到那边,看看山包下面究竟驻了多少部队,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好奇心。真要过去,那个哨兵可就要倒霉了,就象我站哨时看书那样,如果我没发现他们过来,一定会受到处理。由于过错在我方,我们不会向他们提出抗议,但是,如果由于他们的过错而让我们走入了他们的禁地,对方抗不抗议,这可就无法预知了。我还是不想老老实实地呆在车上,就叫上翻译下车沿木板围墙溜达了一圈。正北面木板房的背后,有一口奇怪的水井。水井很深,但上方没有电线,说明不是用水泵往上抽水,井口上的设备也不象是我们的压井。水井的中央有一根木头杆子直插入井底,顶端又横着绑了一根两米多长的木杆,我和翻译各抓住木头杆子的一头,象毛驴推磨似地转了两圈,井水便从井口边沿一根掏空了的木头里哗哗哗地流出来了。正玩得起劲,布尔登开着他自己那辆北京2020过来了。他一见我立即眼睛一亮,有意和我打趣:“哈哈,上次见你你都还是个老百姓,咋穿上军装没几天就是少校了?”我记起姚虎交待过的注意事项,就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我是特招嘛。”“那我也到你们那边去,你一入伍就是少校,我本来就是少校,如果特招那就应该是将军吧?”“哈!哈!哈!”布尔登把几个人都逗得大笑。玩笑了几句,我说:“我们开始工作吧?”布尔登随即收起笑容,前去打开会晤室的大门。这间木板房我已经是进出过多次了,进去之后没等布尔登示意,就和翻译随意坐到木桌子一方的长条凳上,布尔登则坐在另一方,我把我方边代表约他们的边界代表会谈的时间告诉布尔登,布尔登表示及时上报之后近期答复,会晤就结束了。会晤的时候布尔登按规定用他们的语言,会晤一结束他又用汉语和我开起了玩笑:“你几个老婆?”我说:“我们的法律规定只能娶一个,老婆也规定我只能娶一个,不敢娶第二个,否则她就要扯耳朵”说完我反问他:“你呢?你几个?”他说:“我啊?叫得上名的有七个,叫不上名的嘛,就不知道了”说完,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翻译对我说过,他曾经问布尔登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布尔登告诉他一个月三千多。我们的一元相当于对方的五十多元,如此说来布尔登的月薪也就五六十元,怎么也养不活七个老婆,明显是在吹牛。但要说他是商人还基本可信,他们的商人都是把钱塞进袍子里,一解开袍子,露出的全是一扎扎百元面值的人民币。“我们要求同中方打交道要会你们的语言,你们呢?你懂得m国语吗?”布尔又换了个话题问道。“懂得啊,不过,只懂一句,灾吾斯格托吓喔勒阿拉哧轨”这是当新兵的时候,汪晋辉教过的一句战场用语。布尔登听了哈哈大笑:“你要缴我的枪啊?小心我那几个老婆找你算账”。我和翻译以及布尔登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出木板房,正打算上车,山包那边扬起了漫天尘土,布尔登脸色一变,说:“可能是我们的司令来视察了。”我搞不清他们的这位司令是专门来视察会谈会晤室,以便将来重新装修或新建?还是来看看双方的会晤情况或者口岸情况?又或者就是特意要来会见一下我这位异国jūn_rén ?我紧张地思索着:“是赶紧上车离开?还是留下来随机应变?”姚虎告诫我要少说话,在布尔登跟前尚且不敢大意,在该国度里寥寥无几的将军跟前我就更怕说错话了。《边境工作条例》上,针对与对方各类人员打交道时的一举一动,都应该有详细规定,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详细阅读。如果提出马上走,布尔登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我们的会晤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是那样我就完全象是个逃兵了,这也太有失风度,今后不管多久都会被布尔登瞧不起__还是留下吧,将军也是人,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主意打定,我站立在原地保持着标准的jūn_rén 姿态。一辆苏制小车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司令下车之后,我发现是位头发花白的少将,立即下意识地向前几步打算向他敬礼,但就在离着将军三五步的时候,却突然意识到:你虽贵为将军,但此刻你代表的是一方,我只是个小小的少校,所代表的也是一方,不能表现得太过谦卑了。于是,我停下了脚步,将军本已做好了还礼的准备,见我停了下来当即愣了一下,但随即跨前一小步,向我伸出手来打算与我握手__他是不会也不能先向我敬礼的。我这才上前向他敬礼。将军还礼之后对我说了句什么,翻译说道:“将军问你好吗?”我说:“很好,将军你也好吗?”翻译把我的话译给他,将军又问:“你们的工作结束了?”他说的是这次会晤要谈的事情。我说:“是的,结束了”。将军又说:“嗯,很好”说罢,转过头去对着布尔登说了句什么,布尔登啪的一声立正,回答了一句,将军就又对我说了句。翻译小声说道:将军是问布尔登准没准备饭,布尔登说没有,将军就说,这次不能招待你们了。我一听就知道他是要离开了,就看着将军说:“我们回了”。翻译把我的话翻给他之后,将军出奇地用汉语说了个“好”字,然后转身朝他的小车走去。与布尔登握手之后也上车离开布拉斯台。在车上我想,幸亏布尔登没有为我们准备午饭,否则,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呢。m国人是非常豪爽和善饮的,假如将军喝高兴了不顾身份要向我敬酒,或者与我对饮,肯定不好推辞,那就不知道要醉成什么样,喝醉酒本身就违反《条例》,再要说错什么话后果就更加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