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六王府内,初秋的阳光倾洒,暖烘烘地笼罩着万物。有龙涎香在院内浮动,千龙眉梢带着喜色,朝负手立于树下的蓝衣男子拱手:“爷,凤丞相偷盗已故莹妃尸体被抓,人赃并获,他和三王爷的谋逆行为也随之被发现,现下二人被推入天牢,只怕再无翻身之日。”“恩!”淡淡地应了声,慕容南宇面上并无喜色。“爷好似不太高兴?”看了眼一旁点着的龙涎香,千龙分外不解:“如今皇上倚仗恩宠,陛下登位指日可待。”“本王一天也不愿多等了!”微微偏头,慕容南宇勾起唇角,淡然道:“三皇兄此刻怕是分外不甘吧。”“爷尽管放心,属下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人接应三王爷的!”千龙低声应着,话语中的欢喜止也止不住。“希望三皇兄的胆子能如本王预料中的那般大,毕竟他要是跑了,命可就更短了!”应景地应了声,慕容南宇抬眼看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爷……凤小姐她……”“盈儿她有消息了?”猛然转身,在瞧见属下一脸的茫然后,慕容南宇扯了扯唇角,默然将头扭回。“爷,是属下办事不利,凤小姐她至今还是没有消息,不过凤大公子与凤小姐兄妹情深,相信他不会对凤小姐不利的!”千龙言罢,退至一旁,不去扰了他的清净。初秋的风已然透着些许寒气,慕容南宇遥望凤朝的方向,脑海中是那清冷女子的一颦一笑。凤丞相被处决已是必然,他不知他和她之间的鸿沟究竟扩至多大,但他晓得,他放不下她,这辈子也放不下。“爷,皇上下令凤府株连九族,现下已派人前去捉拿,会不会……”千虎话音未落,便被千龙捂住了口鼻。“还有没有点眼力劲?爷现下心情不好,别拿这些个糟心事来烦爷!”“捉拿?”慕容南宇扬眉,沉声道:“最近可有凤陟和凤茜的行踪?”“犹如人间蒸发!”千虎言罢,低低叹了声:“爷莫要忧心,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自然不会有事!”慕容南宇的声音笃定,一下便叫两个得力下属犯起糊涂。“爷早有安排?”千虎愣愣地问罢,忽有一小厮跑来,手中还捧着一个木匣子。“爷,方才府外来了个怪人,他将一个木匣子送来,说是恭贺爷的大礼!”小厮言罢,呈上匣子。“打开看看!”慕容南宇话落,千龙上前将木匣打开。“咚!”木盖掉落在地,千龙后退半步,眼中满是惊骇。“怎么了?”千虎引颈望去,亦是面色一变。捧着匣子的小厮害怕不已,可他毕竟是六王府的人,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低声禀报道:“爷,送来的是一具被剜了心的孩童尸首,上面还,还……”“孩童?”眉头拧起,慕容南宇大步跨来,入目是一具苍白的婴孩尸首,而尸首之上是一封密封的信件,上书几个大字:麟儿之父六王爷亲启。瞳孔骤然一缩,慕容南宇拿起那封信件,手上的颤连自己都没发现。“闲云不是说凤小姐有身子一事是假的吗?”千龙上前,一不小心瞧见那书信的内容,而后再也移不开眼。知晓身后两人皆在窥探,慕容南宇并未阻止和责备他们,安安静静地将信件上的内容看完,旋即撕碎,大手一扬,沉声道:“找一处坟墓将这无辜的孩子葬了吧!”“爷……”千虎拦住欲走的小厮,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南宇,等待他做出别的反应,只可惜,一切并不如他所想发展,男子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勒令小厮退下。“爷,那可是您的骨肉啊,您如何忍心叫他葬身郊野?”一说到“骨肉”二字,千虎便无比沉重:“凤小姐原本那般好的一个人,最后竟然与凤二少爷闹翻,竟害死了白芷姑娘的儿子,至此形同陌路,爷当真还要等她?”“你觉得,凭凤二少爷一介商贾,能够一下子隐藏无踪?”千龙恨铁不成钢地锤了下千虎的脑袋,咬牙道:“凤小姐又岂会是那般狠心之人。”“可……换做常人遭遇了那般多,会变成这样也是情有可原的……”千虎护住被打疼的脑袋,犟嘴反驳道。话音方落,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霎时凝重,慕容南宇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爷,莫要听千虎胡言,凤小姐是那般温暖的女子,又怎么可能做这些险恶之事。”狠狠剜了千虎一眼,在他后悔的神色中,千龙笃定道:“现下凤二公子与凤三小姐没了踪迹,在洛朝之内遍布我们的势力,要是他们在洛朝内岂会隐去声息,依属下看,凤小姐定然早已盘算好了一切,知晓会株连九族,所以将他们一众藏入了凤朝,就连那些个什么死胎之类的都是她早有谋划。”“千龙,你忘了,据消息来报,那段时间媚娘在小镇上,她可是个狠厉的,而且信上说了,孩子由媚娘接生,这么一来消息便吻合了,如果是凤小姐的谋划,除非她能买通媚娘,否则不可能在孩子上做手脚。媚娘是凤子莹的心腹大将,忠心得很,怎么……”千虎的口鼻再次被捂住,这一次千龙使了大劲,根本不打算叫他能够挣脱:“爷,依属下看,这信件就是用来乱您心神的,您不要理会这些东西!”“呜呜,呜呜……”千虎想要说话,想反驳对方,可捂着他的是千龙,他的师兄千龙,无论是内功还是外功,他都不是对手,不仅挣脱不得,还被点了穴道。“爷……”“凤庭旭派人将这些送来,不过是源于愧疚罢了!”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游方鬼医端着汤药徐徐而来:“自己的外甥叫自己害死,他虽没像凤盈那般疯魔了,但这也成了他的心病。”将汤药递上,老者不急不缓道:“只不过,信件上所提及的都是为他做事之人,他不能自己动手,也就只能将消息传递给你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凤阗这是想借本王之手除了媚娘等人。”慕容南宇将鬼老未说完的话补充罢,并未动手,而是看向乳白色的汤药,以眼神询问。“为师方才经过府门,有一怪人匆匆将东西塞到为师怀里便跑了,粗粗一查,这东西当是‘春闺迟’的解药!”老者言罢,将东西递近几分。“解药?呵!”眼中泛起寒光,慕容南宇咬牙道:“她想要摆脱本王,简直是痴心妄想!”“凤丫头既命人将解药给送来了,就是不想耽误你,一切事情只怕她早有准备,将孩子诞下不过是想要最后一搏罢!”将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鬼老轻声劝道:“为师已命人将孩子厚葬,你尚年轻,何必将自己栓在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他的声音苍老、落寞、悲凉,仿佛鬓上再添新霜,垂垂迟暮。“师父身上的蝶香浓厚,解药本王已然服用过,师父何故再行研制!”没有回答老者的话,慕容南宇捻起他衣袖一角,含笑道:“师父似乎忘了,本王是您的徒儿,这些药草类的东西,但凡嗅过,可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忘的!”无论身旁人说了再多,慕容南宇依旧没有在意,他眼中带着笑,缥缈悠远。“王爷!”鬼老脸色不虞,沉重道:“难不成您打算一辈子将自己同凤丫头绑在一处?”“师父,您老对盈儿的称呼便已将您出卖了,莫要藏着掖着,您就是装得再像,本王也不可能信你所言!”唇角高高扬起,慕容南宇显然是松了口气:“原本我是信她,但还是怕她如师父所言,不顾一切地拿命去搏,可师父身上的药香实在醒气凝神,叫本王将一切烦忧抛诸脑后。”“罢了罢了,除了‘春闺迟’的解药,还有庄生草的解药!”沉着的脸再也绷不住,鬼老拍腿大笑:“凤丫头是个好女娃啊,聪明,聪明,越发聪明了!”师徒二人的对话叫被晾在一旁的两人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晓得他二人在说些什么。“徒儿只是猜测罢了,没想到真有庄生草的解药!”一撩衣袍,慕容南宇坐了下来,眼中除了喜,还有更多复杂的情感。“哎,为师竟然又被你诓骗了!”老者叹了口气,话语中却没有一丝恼意:“她将这两样解药送来,定然是晓得了前尘往事,既是晓得了庄生草背后的阴谋,就不可能不顾一切地以命去搏,王爷现下大可放心,她是安全的!”“是啊,她不会拿命去搏凤丞相,但安全也只是暂时的,入了凤朝,只怕她会更加危险!”看着乳白色的汤药,慕容南宇神色有些微怅然:“庄生草的解药本王早已服下,她呢?可有服下?”他对她的情是真,并非药性所左右而成的痴妄,那她呢?她对他的情是真是假,她可有服下解药,又是否将他抛诸脑后?种种不确定叫他心慌,尤其是他们之间竟连“春闺迟”的捆绑都能被解开,此生非君不可已然成为幻想。现下她以身犯险,失败,便是险境,成功,便是帝王,无论是哪种,都不是他想要的。“现下是我们最重要的时刻,断不能分散兵力!”老者说着,递上一张字条,上面是遒劲霸气的字体,洋洋洒洒一行,一如她本人一般洒脱霸气。“望君安好,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