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好似心不在焉!”黑子落下,谭松之疑惑地看着唇角青紫却迟迟不去处理的男子。“是谭公子走神了!”慕容南宇言罢,没有执棋,而是长指一点,点在棋盘正中心处。他含笑看着错愕的谭松之,神情一派从容。“谭某佩服!”谭松之怔愣良久,起身,作揖,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短短十步棋,且还是心不在焉的情况下,那男子便发现了此残局最致命的漏洞,当真不负贤王美名。“谭公子过奖了!”慕容南宇回以一礼,面上带着淡淡笑意:“谭公子亦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方才他已细细打量过此人,举止儒雅,面容清俊,自有一方文人傲骨,一看便知是个人才,也难怪福叔大喜过望,连夜写了书信举荐。“素闻洛朝有个第一公子谭松之,文采飞扬,面容极为俊逸,引得无数男子追随,只为一赏墨宝,无数女子追随,只为一睹盛颜,今日一见,果非池中之物。”慕容南宇言罢,眸光扫过眉眼带笑的福叔,展颜道:“难怪本王在柳城之时便收到了福叔的信件,今日一回洛阳福叔更是急不可耐的将本王拉来,能得谭公子相助,乃本王之幸!”“六王爷谬赞了!”听得慕容南宇这般夸赞,谭松之心下大喜,当下作揖便是深深一鞠:“能得六王爷赏识,谭某定尽心劳力,不负王爷厚德!”“谭公子,坐,你我再来一局!”将白子一颗颗拾起,慕容南宇抬眼瞧了瞧西下的斜阳,眼中笑意渐浓。“六王爷的伤……”谭松之晓得对方明日还要早朝,顶着面上的淤青实在引人遐想。“区区小伤,晚些再作处理,今日本王难得棋逢对手,自是要尽兴!”“……”天色渐渐昏暗,二人对弈数十盘,初时慕容南宇留有一手,见谭松之似不尽兴,当下便使出全力。谭松之连连走败,非但没杀红了眼,反倒对眼前男子敬佩更甚。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男子当真是是他心中所求明主。“爷,该用膳了!”眼看天上星辰闪烁,福叔忍不住开口提醒:“您的身子不如从前,当按时用膳,好生调理才是!”“恩!”慕容南宇点点头,原本执起的白子又被他放回。柳城瘟病确实将他身子折腾得元气大伤,现下回了洛阳,得尽最快速度将身子调理回最好的状态。“这棋局怕是只能留作残局了!”看着星罗密布、杀机隐隐的棋局,慕容南宇心下甚是满意。对方聪明人,懂得总结先前败局,掌握他落子的规律,这盘棋再走下去虽然谭松之亦是必败,但却是一场苦战。“留作残局甚好!”谭松之亦知自己败势已定,只是这棋局很是玄妙,留作残局倒不失为比拼出胜负要来得圆满。“谭公子好生休息!”慕容南宇起身,徐徐离去。“恭送六王爷!”谭松之作揖,再次深深一鞠,待抬头,那抹宝蓝色早已没了踪影。“爷!”亦步跟在慕容南宇身后,福叔心情大好:“爷觉得谭公子可行?”“是个人才,且心思缜密,又是个输得起的人!”前两项是入他麾下必备的条件,至于最后一项,那才是叫他对谭松之最为满意的。“看来爷很是满意,这人当真是爷喜爱的碧螺春茶!”一想到凤盈的言论,福叔不由朗声大笑。“什么碧螺春茶?”慕容南宇方问罢,忽的想起那罐凤盈送给他的碧螺春茶,当下会意道:“谭松之是盈儿引荐给本王的?”“爷与凤小姐真是心有灵犀,属下连点都不必点!”福叔捋着山羊胡子,笑得合不拢嘴。“呵!”慕容南宇低笑,显然是心情大好。“爷!”“爷!”“爷!”一路上不断有小厮丫鬟行礼,不一会儿听到一声压低的声响:“还没来?”“可不是嘛,凤小姐愣是没出现!”说这话的是千龙,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爷都被凤大公子给打伤了,凤小姐问了你怎不来呢,该不会是恼了爷吧?毕竟这凤相府上下,凤小姐同凤大少爷的关系最亲!”千虎说到这,长叹一声。“千……”“诶!”止住福叔呵斥的动作,慕容南宇眸中笑意渐浓。“爷!”福叔也有些担心凤盈不来,毕竟她同凤阗多年的兄妹情可不是轻易就能拆了的。“她已经来了!”压低声音言罢,慕容南宇抬脚跨入卧寝。内里早已备好酒菜,摆得满满一桌,还有滋补的浓汤溢出香气,只是这么一嗅,便叫人食欲大增。眸光一一扫过桌上的吃食,慕容南宇指着其中两样道:“这两个撤下去,你们不必在此侍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心中不明,但很快便将菜撤了下去,将门带上。屋内静了下来,慕容南宇缓步走到桌前,动作潇洒的一撩衣袍,坐了下来。屋内是他极浅的呼吸声,还有屋外传来的风声,除此之外,别无其它。拿起汤匙将浓汤搅匀,用瓷碗盛起一碗放在对面,而后给自己盛了一碗。“还不下来?莫不是跟天衣公子熟识后,也想当个窃玉偷香的梁上君子?”慕容南宇说话间,眸光投向东南角的房梁。“本小姐才不窃玉偷香呢,要是本小姐干的这种勾当,来的便不是六王府了!”东南角的房梁上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旋即银光闪过,女子在金丝楠木桌对面坐定。眸光落在他青紫的嘴角上,凤盈抬了抬眉角,很是不客气的拆穿:“装可怜!”“呵!”执箸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的碗中,慕容南宇左手支在桌上,抬指轻柔唇角,似笑非笑的睨着她:“盈儿不心疼本王?”“要早知你在这守株待兔,本小姐就不来了!”凤盈心知他在等她来,所以故意挑的他的卧寝,没想到他竟是在这守的她。“本王备了佳肴无数,你若不来可就没口福了!”慕容南宇眸光在桌上一扫,凤盈顺着看去,果见上面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一看就知是精心准备的。“本小姐可就不客气了!”执箸将他递来的五花肉夹起,方送入口中便感到一股糯香。“恩!”咀嚼着肥瘦均匀的五花肉,凤盈满意的点点头,当下也不需他帮忙夹菜,兀自在其中挑选着自己爱吃的!她的吃相极好,虽然速度快,却不显得粗鲁,反倒叫人看着食欲大开。因着她身为相府千金,在餐桌之上的好教养乃是自然,至于用膳速度快,全是在北疆练出来的,哪怕现下将满桌的美味佳肴换成白面馒头,她亦能吃得津津有味。瞧了她半响,慕容南宇这才不急不缓地动筷,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微微抬眼,凤盈瞧着就连吃香都显得那般沉稳的男子,眸中闪过一抹笑。屋内不时响起细微的碗筷碰撞声,二人没有说话,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同我大哥说了些什么?”凤盈本想问凤阗为何打他,但细细一想,大哥如果不是怒极是不会轻易动手的,起码她有记忆以来,她的大哥都是一介书生的模样。“说了你!”将筷子放下,慕容南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本王说,会接替他对你好,会好好爱你,以弥补这十多年来在你生命中的空缺!”“六王爷三句话便现了登徒子的原形!”耳根一红,凤盈埋头吃菜。“本王说的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去问凤阗!”慕容南宇说着,夹起一块豆腐放她碗里,不急不缓道:“凤阗他是不是问了你什么?”同样一句话在不同情境下说出的效果是截然不同的,他对凤阗说的是心里话,只可惜,凤阗自以为是执棋人,却深陷棋局无法自拔。“你们之间的对话大哥没同我说,只是,他确实问了我……”声音戛然而止,凤盈脑海中回放着二人坦诚相对的亲密,虽不是大哥想的那般,但大哥问她时她依旧不受控制的红了脸。“呵呵!”见她害羞了,慕容南宇手搭在她的手上,将那柔荑置于掌心轻轻摩挲着:“你没同他解释清楚!”依旧是肯定的语气,他相信很多事情她已经看透了,只是因着那份情,她还是想要搏一把,毕竟相较于其他人,凤阗要重要得多。都说长兄如父,于凤盈而言,凤阗亦兄亦父,对她起了不少帮助,更是打小将她捧在手心里疼,当初凤陟想害她她都不曾放弃凤陟,更何况是凤阗。“你既想让他误会,我又何必解释清楚误了你的局!”他们三人各怀心思,只不过现下她心中更偏向慕容南宇,毕竟她的至亲凤阗已经不能叫她相信了。“你终是狠不下心!”轻抚着她的眉心,慕容南宇对上她的眸光,认真道:“你放心,只要他不伤你,我便会给他机会。”“……”凤盈抬眼,眸光沉沉地看着他,唇角不自觉的扬起。“六王爷可知自己是在纵虎归山?”她问,声音极轻,并没想得到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