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小姐,原来你在这!”老六在院子里转了整整一大圈,在瞧见立于梅树下风姿绰约的美人后眼睛都直了,说话的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轻佻。“公子有事?”她回眸,清浅一笑,清素若九秋之菊,叫人顿失魂魄。“凤……凤……凤……”老六结结巴巴,揉了揉眼,似不敢相信那天人般的女子竟对他展颜,显露柔情。“公子若是无事,还请离开,莫要扰了凤盈雅兴!”见他一副色令智昏的模样,凤盈心中是说不出的鄙夷。不过是一好色的登徒子,还妄图占山为王,简直可笑。“二哥设了酒宴,为凤小姐接风洗尘,还请凤小姐移步!”对于她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老六很是不快,但一想到酒里加的好东西,再瞧瞧她那清冷的面容,若是上面红霞飞起,将是多么的妩媚动人啊,当下心头怒气消散无踪。“本小姐不胜酒力,还是免了吧!”她淡淡言罢,将头扭回,去瞧那枝顶胜放的繁花,眼底是猫逗弄鼠的恶趣味。“不胜酒力?”老六两眼放光,在意识到自己失态后,连忙咳了两声,嘿嘿笑道:“不过是薄酒一杯罢了,意思意思,二哥也怕误了小姐赶路。”“既然如此,还请公子带路吧!”抬手,将花团锦簇的一根梅枝折下,手拂过上头的花瓣,面上笑意淡淡。“凤小姐这边请,这边请!”老六做了个“请”的手势,被她的一颦一笑,一静一动迷得神魂颠倒。这才是正真的大家闺秀,美颜无双,冰肌玉骨,哪怕是高傲的姿态,也是那般撩人。凤盈抬脚,不急不缓地跟在他后头,眸光落在梅枝上,细数上头的花瓣。她身上的狐裘是二哥请成叔帮忙做的,乃一块极纯毛色的白狐皮制成,光洁无暇,据说珍贵得很,所以她可不想让自己身上染了血。“对了凤小姐,你的丫鬟呢?”哪怕美人当前,老六也没忘了还有个娇憨的小丫鬟。他这么一说凤盈倒是想起,眼前之人似乎是想要坐享齐人之福,不仅打了她的主意,连带着也想将侯谷兰收入囊中,当下忍不住笑了:“本小姐给她派了‘杂活’,这种接风洗尘的酒宴,她一个丫鬟在与不在有何区别?”“凤小姐说得极是!”大美人在手就行,至于那个丫鬟,小姐都落到他手上了,还怕她能逃了不成?心中暗暗打着小算盘,老六心中越想越美。一代战神都落入他手中了,他老六岂不是翻了身,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叫无数人侧目钦羡。“呵!”听着他越发轻佻的语气,凤盈眼中溢出嘲弄的笑。有些人当真不知深浅,侯谷兰去做的“杂活”可不是他们能消受得了的,左右二哥已被藏好,冷老大也晓得了此事,她就陪他们好好玩玩,看他们能掀起什么风浪。拐过几道小路,宴客院近在咫尺,老六停步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贪婪。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凤盈心中唾弃,面上却假装没瞧见,径自入了宴客院。“凤小姐可算来了!”老五热络地迎了上来,一杯香醇的酒递到她面前:“凤小姐迟到了,可得罚三杯!”“公子这话可说得不对,你方派人来请,本小姐便来了,怎匆匆赶到,落入公子口中却成了迟到?”眸光在他身上转了几转,凤盈抚着袖口竹纹,淡淡道:“按公子这般说,倒成了本小姐摆架子,乃本小姐的不是了?”“这……”老五横了老六一眼,心中暗骂他没用,请一个人费了这么长时间。“既然公子都这般说了,本小姐不摆点架子还真对不住!”言罢,扭头就朝来时路走去。“凤小姐,凤小姐!”老六急急将他拦住,这些无色无味的药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药师那弄出来的顶好的货,凤盈要是不喝,岂不白费了他们这番心思。“凤小姐,是在下的不是,还请凤小姐莫要生气!”老五也跟着赔笑,不复暗刀伤人时的狠厉。“公子既然要求本小姐原谅,那便自罚三杯吧!”捏住他手中的酒杯,朝他面前一递,凤盈面上带着浅浅笑意,等着他做出决定。他要是老老实实将带药的酒喝了,她就陪他们多玩一会儿,他要是不喝,她便给他灌入口中,倒吊树上等到他药性发作痛苦不堪之时。“……”老五看着清透的好酒,内心无比犹豫,抬眼瞧了眼凤盈,只见她眸色隐隐不耐,当下一咬牙,仰头一饮而尽。座上的冷老大旋着酒杯,眼眸含笑地看着她耍弄这群匪徒,只觉此时的她颇富生气,想来是在洛阳压抑久了,寻得了释放的途径,也就自然而然地表露出来。老五一连喝了三杯酒,只觉眼睛有点花,脑袋晕乎得紧。第一杯自然是下了药的,不过药性虽强,却不会即刻发作,他现下眼花是因为凤盈在捏酒杯的一瞬间往里添了点东西。“公子好酒量!”凤盈言罢,扭身走到冷老大身旁落座,没有再提离去一事。“凤小姐,我……”老六端了坛子酒放在二人桌上,给二人分别斟满,搓着双手道:“这五哥自罚了,凤小姐喝一杯,喝了这一杯就当原谅我五哥的不是!”“原不原谅乃后话,公子不是说你家二哥做的宴,怎他本人没有到场呢?”只要是她不愿搭理的人,王孙贵族也照打不误,更何况只是拂了一个山贼的面。她不端起酒杯,就这么坐着,任由面前之人面露怒色,只是兀自把玩手中梅枝。“二哥腹痛难忍,现下在……在……”老五还没说完,只觉一股热气冲头而上,当下面庞酡红,眸光涣散似神志不清。“好热,好热……”他重复喃喃着,伸手就去扒自己身上的衣服。“五哥!”“五哥!”惊呼四起,老六回头,就见冰天雪地的,老五已经把外袍扒了,着一身单衣,且手搭在衣裳上,随时要将单衣扯开。“公子,这便是你们设的洗尘宴?”凤盈手往臂托上一搭,人懒懒朝后靠去,表情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五哥!”老六冲上去抓住他的手,想要遏制他的行为,岂料老五已经失控,抱住他就亲了上去。“嘶!”凤盈倒吸一口凉气,男子亲男子,这画面可比那些个流血的来得重口多了。忽然眼前一暗,二人的唇还未对上,一只大手便将她的双眼捂住,而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往酒里下药就是为了看这种东西?”“关你什么事!”凤盈不耐地探手,要将他的大掌扒下。谷兰给的药是用来加大药效的,他们下的什么毒,就得双倍受什么罪,她哪知道这群色欲熏心的人不给她下毒,而是满腹的龌蹉心思。“凤盈,你要敢看,你信不信我……信不信我……”冷老大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能够恫吓她的人,当下咬牙道:“信不信我告你大哥去!”“你先入得了军营再说!”凤盈冷哼一声,听着那厮打和嚎叫声,心中无比好奇事态的发展,稍稍用内力将他大掌按下。然,光明只是一瞬,一晃而过的景象她尚来不及捕捉,双眼又被蒙上了。“你要敢看我就写信告诉六王爷!”他咬牙低语,显然是怒了。他的愤怒实在是来得不对场合,但也异常汹涌,像是一个作为爹爹的男子看到未及笄的女儿偷窥男子般,恨不得将她夹起带走。“告就告,他能管我不成!”天大地大,现在能管她的只有大哥凤阗一人,其余无关人等她根本不愿理会,至于慕容南宇,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他也不能将她束手束脚。她猛然站起,挣脱黑暗的同时耳畔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旋即喧嚣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重获光明之际,她瞧见的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而是一片横尸,地上干干净净,只有方才二人厮打时留下的淡淡血迹和凌乱的衣裳。低头,就见她折的梅枝上空空如也,上面的花瓣她不用想也知没入了那些山贼喉间,只不过……她方才如果没听错,暗器声来自四面八方,显然不是冷老大一人出的手,且他一人也不可能瞬间处理掉这般多人。狐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对出手人身份的怀疑,更多的是对他身份的怀疑。原本她只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个杀手,可如今看来,他们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否则他怎么可能兴师动众地让一堆人护在周围,还对她管手管脚的,她可不信慕容南宇会吩咐这些。“冷公子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泛了吗?”好戏还没开始便被他弄没了,这个男子到底要做什么?“冷某不过是收钱办事,凤小姐若是有异议,大可自己找六王爷详谈!”冷老大言罢,跨过尸体阔步离去。“小……”游宏图方踏入,见一地尸体不由诧异。这动作,未免太快了点。“把被关押的女子都放了,带她们走暗道,然后再将山贼头子送到剩余的山贼手中!”凤盈言罢,就见游宏图身后极远处一抹蓝色静静地立着,似朝她这边看。“把这个给他!”凤盈自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金票,又觉不对,这样太惹眼了,当下换成一包碎银票,再将一张字条塞入其中:“告诉他,男子当顶天立地,既在我麾下一日,就别做让我丢脸的事,陈旭原本只是一小将,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他起点比陈旭高,哪怕如今行动不便,亦不该做出这种令习武之人不耻的事!”“是!”游宏图拱手,待她离去,这才转身,纵身飞至蓝衣男子身边,将荷包递给他:“小姐方才所言想必你已听到,这些是给你的!”蓝衣男子依旧垂着头,一双柳叶眼没有半分神采,但听到他的话后抬手接过,微微摊开,就见上面满是药材名,下书两字:买药。“元帅!”他嗫嚅着唇,男儿泪无声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