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一大圈,就是没瞧见那西域进贡的三彩玉茶盏,凤盈皱了皱眉头,开始翻看装金银的宝箱。“话说,你的赏赐都在这?”方入内时只觉进入宝屋,但细瞧之下就能觉出不对。屋子被赏赐塞得看起来满满的,实则并无太多值钱的物件。金扇上攥有铭文,是个好东西。玉箫的玉质不错,但算不得珍宝,至于那些个朱玉玲珑,更是差远了。“都在这,怎么了?”凤盈有些不明所以。征战三年这么多赏赐已然足够养活一城的老百姓,而她名下还有千亩良田,光是佃租就足够她一府的人挥霍享乐,可柳宗的脸上怎一副嫌弃的模样?“没怎么!”柳宗摆摆手,强压下心头疑云,温吞道:“你找什么呢?”“三彩玉茶盏,我记得皇上在两年前的那场大胜后赏了我一对三彩玉茶盏,据说是西域进贡的上品。大哥二哥好茶,所以我将这给记下了。”凤盈说罢暗自嘀咕道:“莫非我给记错了?不该啊!”“你确定叫三彩玉茶盏?”柳宗猛地抬头,说话速度都快了几分。“是啊!”凤盈茫然地看着他:“自入了库房后你就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了?有话你便直说。”“半年前,凤二哥卖了一对三彩玉茶盏,若我没记错,如今这宝贝在裘王手上。”他言罢,小心翼翼地看向凤盈,就见她面上失了神采。凤盈看着满屋钱财,面色铁青,素手紧紧拽住。“盈儿,你对钱财没概念,更料定了皇上赏赐的财宝都锁在凤府便不会丢失。可你想过没,这库房钥匙时隔三年才落入你手中,且每每有赏赐都是先送往相府,相府清点后才往这运送。”说完这些,柳宗拿起一柄短刀猛然自刀鞘拔出,他上下端倪着,皱眉道:“这刀与刀鞘并不契合,想来是被调了包。”“你的意思是……”出于对爹爹的信任,她从未清点过库房内的东西,如今看来,怕是皇上给她的赏赐被动了不少。她还真是愚蠢,竟然忘了爹爹对虞氏的偏爱,就连害她性命爹爹都能置之不理,何况是夺她钱财这种小事。“我晓得你在北疆之时对封赏并不在意,所以那些封赏的清单你也没留着,但每次封赏下来时都声势浩大,累加起来光是金银财宝就能堆满两间这样的库房,不可能才这么点东西。”虽然眼前的一切可抵数十座柳府,但比起她得到的封赏还是少了。柳宗拍了拍她的肩,认真道:“有人挪用了你的封赏,甚至典卖了里面的宝物。”他一提及典卖,凤盈就联想到那一对三彩玉茶盏。她面色沉了沉,心下五味杂陈。“瞧你这副模样,凤陟他定没跟你提及此事吧!”柳宗长叹一口气:“你待他如此,他却连跟你坦白的勇气都没有。”“他今日说过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制止了他,没让他往下说。”随手拿起一套成色上等的玉茶盏,凤盈缓缓走了出去:“钱财乃身外之物,被他们拿去了也要不回来,此中财宝已够我富贵一世,又何必翻那前尘旧账。”“好,就算此事揭过了,那他搬出相府一事呢?你确定此事没有涉及你?”柳宗跟在她身边,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就不打算问问?什么事都任由他瞒着?”“你……”凤盈顿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沉声道:“柳宗,我晓得你是为我好,但他是我二哥,他不想说的我会尊重他。”她相信凤陟如今不再存有害她之心,不仅不存在害她之心,反而已经偏向了她。既然如此,如果他搬出相府一事事关她的利益,他便会告诉她。如今他藏着掖着,想来是被踩到痛处,她又何必去揭他伤疤。“凤盈你搞清楚,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他是虞氏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他和虞氏闹成这样,还搬了出来,你就不觉得事有蹊跷吗?”柳宗拉住她的胳膊,神情是难得的严肃:“凤陟有多孝顺你比我清楚,如今虞氏病了他视而不见,这是大事!”路过的小厮见二人拉拉扯扯,当下绕路规避,假装没有看见。“这是他mǔ_zǐ 二人的私事,与我无关!”凤盈心乱如麻,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猜想,但偏偏柳宗根本没有松口的打算,他不依不饶到:“与你无关?你难道忘了自己所遭受的?”“那是曾经,如今我不会再让自己被虞氏、凤容所伤。”凤盈打断他的话,眉头拧出一道深沟,似被烦忧砸出:“他虽然曾有过害我的想法,却未曾行动,你别老是将他与虞氏扯到一处。”“好,不将他二人扯到一处,那你倒是反击啊,依着你的性子,不是该狠狠将虞氏踩在脚下吗?”她逃避的态度让性子温吞的柳宗恼了。她是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过得自在逍遥,像以前那般上山下水,怡然自得,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因为一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束手束脚。“……”凤盈不语,脚下步伐加快。“就因为他是你二哥,他夹在你和虞氏之间,为了不让他为难,你就得生生抗下虞氏对你所做的一切恶事,像只乌龟一样缩着,任她们母女二人欺凌?”扶正她的肩膀,柳宗正色道:“他为你做了什么?他可曾阻止过这一切或跟你通风报信?这次虞氏将你推下悬崖,下回呢?你若报复害死了虞氏,那你就是凤陟的杀母仇人,这是不共戴天之仇,你想过没有?”闻言,凤盈沉默了。他说得很对,面上是凤陟夹在她和虞氏之间,实际上是她左右为难。她动不得虞氏,欺不得虞氏,辱不得虞氏,只能生生受着一切。可她能受得了多久?虞氏和凤容连杀她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做不了的?她可以退一步、两步、三步,可她退不了一百步,她凤盈做不到活得那么窝囊。“盈儿,你以往待他那般好,他轻易就对你动了杀心,如今你能保证自己不对虞氏和凤容下手吗?届时他说翻脸就翻脸,再对你下了杀心,难不成你甘愿死在他手里?”柳宗步步紧逼,凤盈步步后退,她闭目垂头,表情挣扎。她手颤抖着,缓缓揪住柳宗的衣袖,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手中衣料:“我相信二哥,他不会……不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的转大,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知道吗,白芷说二哥自晓得我的死讯后跑到殉情崖要下去找我,若不是被章泽与游弘图拦住,他就下去了。那般有去无回的险地他都为我去了,可见他心里有我这个妹妹。”“所以你要为了他做一辈子的乌龟吗?”柳宗有些无力,她太过重情,却不知往往重情者伤得最深。听到他说这话,凤盈忽的笑了,眼中迸出狠光:“本小姐不是乌龟,坠崖一事,该还的,本小姐会叫她加倍偿还。”她心中的摇摆不定被柳宗的一席话稳了下来,虞氏、凤容有心要让她死,爹爹更是对其包庇,难不成她还想指望她们二人良心发现看到她的退让。就算她们看到她的退让,那也只会更加得意,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她必须反击,她要将凤容狠狠踩到泥地里,撕碎她最为在意的虚名,更要让虞氏为此背负骂名。“你……”她转变得太快,柳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虞氏可是凤陟的娘亲,你确定……”“谁说我要对虞氏下手了,买凶害我的是凤容,我那貌美如花的大姐!”买凶杀她不说,竟要人先污了她的身子,此等大仇她若不报就白活两世。“什么?”凤容?那个世人眼中温婉善良的凤容?她竟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柳宗心下诧异不已,还未回过神来就见凤盈朝偏院走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急急追上,面上浮现怒容。“凤容买凶用《引魂曲》将我引到崖边,本欲先毁我清白,但貌似游弘图追上了,所以……”凤盈耸耸肩:“后面的你都知道了!”她跟柳宗无话不谈,所以并没有打算向他隐瞒此事,反倒将连白芷都未曾泄露的始末跟他提及。“那个贱人!”柳宗目疵欲裂,恨不得将凤容撕成碎片。敢对凤盈做这档子事,他定然会加倍偿还,叫凤容生不如死。“莫生气,对方并未得逞,我连根手指头都没被他碰到!”凤盈用肩膀顶了下他,浅笑嫣然:“瞧把你给气的。”“我自是知道没被得逞,不然你还能让那女人这般蹦跶?早一剑把她杀了!”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柳宗对凤容的厌恶几乎要溢了出来,他强忍着,心中盘算该如何帮凤盈出这口恶气。“小姐,二少爷已经歇下了!”步入偏院,侯谷兰迎了上来,她朝其中一间屋子努努嘴:“二少爷好像很累似的,白芷姐姐刚将她带进去。”凤盈看了看手中茶盏,叹了口气:“可惜了,难得我有闲情逸致。”“盈儿,不可惜,这里不还有一人吗!”柳宗指了指自己,巴巴着眼,满是期待。“今天就便宜你小子了!”手肘给了他一肘,二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