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盈转身,慢慢朝门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忽的,她飞速奔回,拽住他胸口衣裳用力一扯。“撕拉!”布帛破裂,露出三道狼爪般的伤。她终归做不到让他死去,前世做不到,今生亦如此。根据他伤口情况,凤盈快速点了他几处穴位,原本狂流不止的鲜血终于放缓了速度,依旧没有止住的势头。起身,从柜子里拿出药匣子,打开后一个个挑选,在金疮药与百凝膏之间犹豫了一下,拿起百凝膏,而后又从药匣子中拿出一捆纱布。坐回床榻上,凤盈不愿出去拿锦布热水引起下人注意,就用慕容南宇被她扯下的衣裳给他草草擦去血渍,而后打开膏药盒子,食指勾起暗黄色的药乳,沿着伤口慢慢擦拭。他身上肌肉线条很明显,一块块突出的肌肉,似储藏其间的力量随时将要喷薄而出。过往的一切再次呼啸而来,凤盈有些呆滞,似回味往昔,又似憎恶往昔。“盈儿!”情人间呢喃似的轻唤叫她抬眸,对上慕容南宇那灼灼目光。他眼中好像有火光在跳动,黑色的火,在他的瞳孔燃烧后化作泥泞的沼泽,叫她在对上的一瞬间陷了进去。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灼热亦如火焰。“盈儿!”慕容南宇扯出一抹温柔缱绻的笑,如同极寒冬日中出现的一抹暖阳,叫人想要学那夸父,不断追逐着他,永远伴他左右。凤盈有些恍惚,又有些痴了。她能清晰感觉到慕容南宇揽住了她的腰,可她没有推开对方,反倒顺着对方的力不断靠近。手被他握着,撑在他胸膛上,二人面对面相距不足一寸。慕容南宇微微起身,含住她的唇,见她没有挣扎,眼中笑意更甚。手上用力,把她搂在胸口,而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吻上她的眉心,顺着眉心一路往下覆上那温热的唇。“南宇?”凤盈只觉头疼,脑海中一片混沌,似有什么要冲破而出。“恩?”见她神色迷茫,慕容南宇笑得妖孽魅惑,手上力道收紧。“扣扣!”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而后是陌生的女声:“小姐,您在吗?”凤盈的神智在这一刻猛然回笼,她瞪大着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慕容南宇给压了,还吻了,她却全然没有反抗。“小姐,您在吗?三王爷递了拜帖,请问您见吗?”丫鬟的声音不屈不挠地响起,凤盈想推开身上的人,又怕弄出太大声响。“盈儿,别见他,好吗?”他的声音是那么虚弱,鬼使神差的,凤盈没有拒绝。“回绝了,就说本小姐不在府内。”她方说完,就见身上的男子露出孩童般的笑。“可是,三王爷说,您若不出去,他便自个闯进来。”听到屋内终于有人回话儿,小丫鬟暗暗松了口气。“他敢闯?他若是敢闯就叫人把他打出去!”一听对方要硬闯,凤盈面色沉了下来。她晓得慕容南朝是个霸道的,说得出,做得到。但她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可以任由别人骑在她的头上。“凤二小姐要将本王打出去?”霸道凌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而后是小丫鬟惴惴不安的声音:“小姐,奴婢该死。”“凤二小姐,不知本王可否进来?”敲门声落下,慕容南朝朗声询问。“三王爷这回倒是想起问本小姐了?”凤盈气得牙痒痒,横了一眼静静凝视她的男子。慕容南宇似不自知,咧嘴,露出颠倒众生的笑。他缓缓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耳语道:“你说他若是看到院中的血迹,会怎么想?”闻言,凤盈猛然转头,就见地上留有几处血印,屋内如此,屋外也差不多了。慕容南朝只要不是眼瞎,不是感冒塞了鼻,绝对能发现她屋内藏了个受伤的人。感情这浑水彻彻底底浇她身上了,凤盈被这兄弟两憋得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慕容南宇是伤患,她横竖下不去手,而慕容南朝,她若是开了这道门,再无法从二人的帝位争夺中脱身。“硬闯二小姐府邸是本王的不是,但也是因着二小姐多次回绝本王拜访,本王这才出此下策。”晓得她已生气,慕容南朝没有推门而入,而是恭恭敬敬地侯在门口。“按着三王爷的说辞,三王爷多次回绝爱慕你的女子,那些个女子是否也该出些下策?”推开压着她的慕容南宇,凤盈不阴不阳地开口道:“若是如此,还望三王爷见识了那些下策后不要责怪那些女子,毕竟她们和三王爷一样,事出有因。”他今日敢硬闯她府邸,那就休得怪她给那些爱慕他的女子支损招,叫他生生被气死。“既然凤二小姐不愿原谅本王,那本王也只有当面赔罪,才能聊表诚意了!”慕容南朝说罢,伸手就要将门推开。屋外有尚来不及处理的血迹,此处血腥味又浓得很。慕容南朝眸光暗了暗,希望,她屋内的不是那人。“三王爷,万万不可啊!”三个丫鬟,两个婆子,七个小厮一道围在房前,拦住慕容南朝。“三王爷是有意生事?”男子霸道固然能博女子欢心,但也要看在哪方面霸道,对哪种女子霸道,他硬闯府邸的霸道失了风度,而凤盈被相府的人娇惯十三年,又作了四年北疆独大的元帅,骨子里的霸道不亚于慕容南朝,强硬起来连皇上都不怕,更何况是区区王爷。“本王并非有意生事,而是想与凤二小姐当面好好谈谈!”睨了眼不远处的血迹,慕容南朝内力凝于掌心,用力一拂衣袖,扫倒五六人,原本紧闭的房门也被吹开一条缝。他伸手,方触及门框,忽的一柄匕首疾速飞来,慕容南朝堪堪闪过,又见一檀木椅劈头盖脸砸来。“凤盈!”慕容南朝生性狂傲霸道,哪有被人这般对待过,当下面色铁青。“三王爷,男女大防,此处是小妹香闺,未免外人闲话,她拒所有男子的拜帖,这有何不妥?”温雅的声音响起,慕容南宇愕然转头,就见凤陟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他手中,还串着两只未烤好的野味。“凤二公子!”对于这个没有官职赋闲在家的残缺男子,慕容南朝却是和颜悦色的。凤氏一族尽出才人,两朝为相的凤相,一纸兵书战沙场的凤阗,天生神力、有勇有谋的凤盈,温柔似水、艳惊洛阳的凤容,机敏好学、锋芒初露的凤茜。如今的凤陟虽再无人提及,但他仍能记得他三岁习武,七岁写诗,十岁被赋予神童美名,十五岁夺武状元的事迹。慕容南宇有凤阗相佐,他亦要收凤陟为自己所用。“三王爷!”凤陟行礼,面上挂着与世无争的温雅笑意。慕容南朝一怔,隐约觉得今日的凤陟有所不同,可要说具体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出来。“凤二公子,这是……”看了眼他手中香气四溢的已然看不出品种的鸟雀,而后询问似的对上他的眸光,慕容南朝目光凌厉,有咄咄逼人之势。“方才与小妹在院子里打的鸟雀。”凤陟平静地回答,根本不打算解释过多。他缓缓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柔声道:“盈儿,衣裳可换好了?”“快好了!”看了眼老老实实蒙着被子的慕容南宇,凤盈这才将染血的里衣脱下,匆匆换上女子衣袍。“三王爷,方才是小妹鲁莽,但事出有因,此时小妹怕是不愿见你,还请王爷先回,改日凤陟必代小妹登门谢罪!”凤陟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送客!”“三王爷,这边请!”一个面有菜色,眉目与白芷几分相像的小丫鬟慌忙上前带路。走出了凤盈居住的院子,慕容南朝这才开口问道:“你且告诉本王,方才你家小姐为何如此生气?”“回三王爷的话,小姐方才与二少爷打鸟雀,二人技痒比试了几招,斗得凶,小姐没注意,衣裳上染了鸟雀的血,就进去换衣裳,谁知衣裳还没换好,三王爷就要推门而入……”小丫鬟说着,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脑袋低垂,几乎要埋到胸口。“地上的血是鸟雀留下的?”慕容南朝睨着有些害羞的小丫鬟,从她脸上瞧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可那血腥味那么浓,又主要集中在凤盈房门内。他记得,凤盈从相府中带出的丫鬟只有两个,白芷他见过,至于那个灰衣,这个丫鬟看容貌也不像,那就是这几日新买的了。既然是新买的,又能有几分忠诚?这般想着,从怀中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塞入小丫鬟手中:“你且告诉本王实话。”“回王……王爷,奴婢句句……句句属实。”小丫鬟瞪大眼睛,手上翻来翻去看着银票面额,眼珠子险些瞪出眼眶,面上是不加掩饰的对金钱的欲望。“记住,本王问你的话不要同任何人讲!”见她一副贪财相,加上又是新仆,慕容南朝心下放宽,踱出了凤盈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