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虽然很辛苦,但平素乐趣很多。
他们三个孩子年纪差不多,什么都能玩儿到一块儿去,金小少爷待他们也跟兄弟差不多,所以招财和进宝俩人基本等于半个少爷,吃穿用度都比府里其他下人要好得多的多。
进宝慢慢长大懂事,知道金家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如今他的家人已经回了淮西,生活很是不错,如果不是当年金家的救济,他们恐怕都要饿死街头。
所以他由衷的感激着金小少爷,对他来说,“少爷”这个词仿佛有什么特殊的暗示一般,他总觉得异常的亲切和重要,就算练功再累,他也觉得值得,因为少爷太懒太娇气了,肯定保护不了自己,他要好好保护少爷。
“少爷”对他来说,就比什么都重要。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十三年。
金家从原来的当地富户,变成了今日的江南首富,一时风光无限,连进宝也觉得与有荣焉,走在街上都昂首挺胸的。
可惜好景不长。
金家多年来财力雄厚,树大根深,江南四省不知多少人要靠他们过活,谁都不敢想象这样的金家会有塌台的一天。
这一天却真的陡然降临。
似乎从金少爷带回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开始,一切就有了预兆,只是没人猜到最坏的结果罢了。
那人容貌可谓倾国倾城,是进宝想都无法想象出的姿色,可是他一开始就不喜欢他。
他的少爷花花肠子多,见到好看得人多半要走不动路,他早就已经习惯,一开始以为这个也不过就是个把月的热度。
却没想到这热度一烧,就把整个金家给烧没了。
他眼见着少爷从急色,到痴迷,再到真的用情,不过短短数月时间。
他看不得少爷委屈,却又动不得那人,每天和招财气的干瞪眼。
就在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少爷的发小,那个有勇有谋,永远高人一等,从来不曾输过的苏胤苏公子回来收拾那小子的时候,金家却一夜之间大乱,朝廷的官兵不过几里之外,老爷和夫人遣散了府里的所有下人,进宝懵懂之际,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金家完了。
他和招财本打算拼死也要带走少爷,可是须臾之间,官兵便如潮水一般涌进金府,少爷死活不肯撇下老爷夫人,他们不得已只好自己先走,等伺机回来再救人。
进宝离开的时候看着颓然坐在地上满脸是泪的金少爷时,心就疼的受不了。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浮现了一些他毫无印象的画面,有个人也是这么哭着,无奈的和他离别,他拼命追拼命追,都追不回来,只能看着那双泪眼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进宝边跑就边哭了出来。
招财和进宝俩人无法可想,只能去苏府,打算去搬救兵。
巧的是苏公子也正好从滇南赶了回来,和他们一起去劫了金家三口的囚车。
只是和少爷一别之后,简直物是人非。
少爷消瘦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已经没了魂儿,又身重剧毒。
进宝难受的直揪头发,哭都哭不出来了。
苏公子说请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阙思明来给他家少爷解毒,叫他和招财护送金家二老去静霞寺上香,他已经和住持串通好,尽力留下二老住上一段时间,免得让二老知道少爷的病情。
进宝是听说过这个阙神医的。
早几年江湖上提到阙神医,指的多半是阙思明的养父阙临裴,但阙临裴年事已高,久不出江湖,阙思明十三四岁的时候已经在名声在外,如今更是完全继承了阙临裴的衣钵,医术高明,虽然对于他的人品风评不太好,但他对苏公子很是信任,苏公子找来的人,必定不会害了少爷。
他和招财没来得及给阙神医请安,先是护送了二老去静霞寺。
等招财和进宝当天赶回金府的时候,天还亮着。
他们都忧心少爷的身体状况,想早点儿知道少爷到底还有没有救,于是一进府就赶紧往少爷的屋子赶去。
一进屋,便见他家少爷闭着眼睛,似是已经睡着了。
苏公子和一个高大的男人正面对面站着,气氛很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那男人背对着他们,一身黑衣,海藻般的长发挽了个简单的髻,剩余的在肩头披散开来,宽肩长腿,腰封掐着劲瘦的腰肢,身形修长笔直,只不过一个背影,就相当有气势。
那人慢慢的转过了头来,脸上却带着一个惨白的面具,只看得到高挺的鼻梁,一个略尖的下巴的轮廓和剥削的唇,光凭这些,看上去也是个及英俊的男人。
进宝一时有些被震住,苏公子是他见过最为有气势的男人,这个人站在苏公子旁边,竟是毫不逊色的凌厉和强势。
招财在他旁边一拱手道,“苏少爷,我家老爷和夫人已经回来了,住持一直劝服老爷和夫人留下静养,说他们与佛祖结缘云云,他们已经动心,但说要回来和少爷及苏少爷商量商量。”
苏胤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一会儿等小宝醒了我们就过去,你们先……”
苏胤话音未落,他旁边的男人已经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了进宝面前,修长的手指不知道何时攀到他脸上,死死的卡住了他的下巴。
进宝心里大惊,他的功力虽不说很厉害,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二流高手,这人速度竟如此之快,都被近了身他才反应过来。
他手下一蓄力,就要出招。
苏胤却在旁突然出声,“不得无礼,见过阙神医。”
进宝身子一震,硬生生收住了拳头,内力瞬间回蚀,滋味当真不好受,他瞬间憋得满脸通红。
那阙思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双眸在惨白的面具下熠熠生辉,迸射出的光芒简直要把他烧着了一般,手指从他的下巴往下滑,滑过喉结,再听到锁骨。
进宝心里纳闷,他自问从来没和阙神医有过什么交集,自然也不会得罪他,这玩儿的是哪一出?
四下安静,落针可闻,进宝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得罪了这个人他的少爷就没救了。
突然那人一把推开了他,差点儿把他推地上,然后开口了,声线低哑,隐隐透着堂音,颇为动听,“你要我留下?那么我要他。”
那修长如白瓷的直直的钉在了他额头的方向。
进宝愣住了,不明所以看了看招财,招财也是一脸茫然,连苏胤都颇为惊讶的样子。
阙思明却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径自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