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把手收回,笑着道:“你们方才是在做什么?”两人手上的面粉都还没来得及洗掉。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三皇子或会不悦那人的失礼,可是现在,他却因为这份自然熟稔心中愉悦。
“正在和小羽儿做桂花糕呢,等会你也吃些,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
三皇子嘴角弯起,马上很感兴趣道:“啊原来在做桂花糕,我只是尝过,还没见过它怎么做的。”
聂哲羽小朋友斜眼看这人,这人怎么就这么闲呢?他当自己也是五岁的?还要围着灶台等吃的?
秋韵薇则笑着道:“那就一起去厨房。”
路上走着的时候,三皇子的嘴里也没有停,“是用府里的桂花做的?我一进来府里便觉得很好闻。”
“是的,我和羽儿昨天摘了桂花,今天上午没什么事,便自己做点吃的。”
三皇子便笑:“看来是我来的很巧,没有错过口福。”
这话可就让小羽儿的脸色又往下落了一丝丝,刚走了一个,又窜出来一个抢吃的,是巧的很。
不过小羽儿扬起脑袋时候便也变成了热情,“等下你尝尝,娘亲做的桂花糕很好吃的,最好吃,羽儿可喜欢吃了。”
三殿下点头:“期待之至。”
秋韵薇嗔怪地点了下小朋友的额头,对三皇子道:“肯定是比不上宫里的御厨,柏衍可别期望太高,怕你等会儿失望。”
三皇子摇头:“不会。”
三殿下都没有进过厨房,也没有帮忙的自觉,人聂哲羽小朋友就不一样,跟个小尾巴似的,在秋韵薇身边打转,帮着秋韵薇舀糯米粉,帮着秋韵薇倒水。
还瞥了眼旁边的闲散人员三皇子,三皇子从这一眼中看懂了这小矮子的意思。
可看着这厨房,养尊处优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三皇子却不知从何下手,于是便问,“我能做些什么?”
秋韵薇道:“不用。我自己就行,这很快就好了。”秋韵薇说着转身端出一盘子的小炸鱼,递给三皇子道:“你带羽儿出去玩去儿。”
被塞了一盘子零食的三皇子还没反应过来,聂哲羽小朋友已经开始说了:“娘,怎么又给阿狸炸鱼了,它不是减肥呢吗?”
阿狸?三皇子脑子里跳出一只肥猫的形象来,猫吃的?
秋韵薇嘘了一声,“浑说什么呢,这些不是阿狸的,是咱们自己吃的,倒是你,可别再去馋它。”秋韵薇说着把小朋友往外推。
得,两个被赶出厨房的人面面相觑,压根并没什么想聊的,还是拈起小炸鱼,磨牙来玩吧。
厨房里,秋韵薇正在将蒸盘往锅里放,看到在笑的烧火大娘,便问:“宋大娘是在笑什么?”
这烧火大娘是个苦命人,十多年前家中先是旱灾再是蝗灾,活不下去,合家出逃来京,路上女人孩子又冷又饿,没法子,憨厚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壮着胆子去偷人家的东西,手脚不利落被人一顿毒打,打的再狠都没舍得放下怀里的包子,带回去给他们娘三的时候都还是热乎的,自己也舍不得吃。
当时是不知道,其实被人打的伤了内脏,男人第二天就死了。剩下一女人俩孩子,男人的尸体自然也别想叶落归根,草草埋了之后,宋大娘都没时间悲伤,咬牙继续带着两个孩子去京城。
都说京城里有钱,就是讨饭都能让人吃饱,离京城越来越近,可宋大娘的小儿子还是没能活着到京城,风寒没钱没药死了。
那时候宋大娘整个人都愣愣傻傻的,若不是因为还有一个大儿子也生着病还需要靠她,她都坚持不下来了的,再后来还是被回京的老侯爷看见,瞅着人实在可怜,帮着给请了大夫,留了银子,这家人才终于有这么两个活了下来。
后来的后来便是这娘俩把自己卖入了侯府为仆。
现在她和她儿子过的日子其实还好,侯府没有什么阴私,主家也厚道,每个月还有银子拿,可日子过的再好,想到死去的男人孩子,那日子也都是苦的,宋大娘极少笑过。
此时她往厨灶里送着柴火,火光映在了她的脸上,这张已经生了不少皱纹的愁苦脸上笑的如同那火光一样暖洋洋的。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们家春生和夏生也是这样,特别是过年炸丸子炸糖糕的时候,他们俩个就爱钻厨房里绕来绕去的等吃的,我嫌他们碍手碍脚,总是塞过去点吃的,赶紧把两个小子给哄走。”
宋大娘说着这些的时候,脸上是笑,声音里也是笑,可听着却让人心酸极了。秋韵薇听说过宋大娘的事,这种事别人劝慰不得,是旁人触不得的痛。
让人也心里沉重下来,在现代的社会里也会有各种自然灾害,可这里的人要脆弱的多多了,一季庄稼跟不上,就逼得他们没办法活下去。
秋韵薇没有说这些话题,而是笑着装模作样地往门口瞅,为自己辩解:“冤枉,我可没有嫌那两个碍手碍脚。”
小羽儿点头,对的,他是贴心小帮手,他娘亲喜欢他帮忙。
三皇子嘴里嚼着一块小炸鱼,那妇人说的话在他脑子里打转,能想到那画面,农家妇人在厨房里忙碌做好吃的,馋小子眼巴巴地等着好吃的东西出锅,农家妇人都转不开身,于是随身捡了吃的,将馋小子赶紧从厨房里打发了。
那样烟火气又乱又闹的场景,像三皇子这样的富贵人肯定是没见过的,也不曾听过,可随着那妇人的三言两语,却在脑中将之轻易地勾勒了出来。
不过跟他们哪里又沾的上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