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不懂事,但他已经大了,我多怕他是要借这个机会来报复咱们家的。可我又相信,陆潜是个好孩子,他不会那么做。”
“没什么不告诉我?结婚是陆潜提出来的,你们为什么当时都没告诉我?”
“就当是做父母的一点侥幸吧。反正也到了给子女介绍对象的时候,你们俩又从小认识,长大了在同一个城市上学和工作,他能主动提出来,可能是你们本来就有联系……”
没有啊,没有联系。
她考去a大之后再见到陆潜,都已经是父母要安排他们相亲的时候了。
婚事很快就被定下,只等她大学毕业。
她以为那是双方父母的意思,并没有多问。
其实她也感到怀疑——看起来那么有主意的陆潜为什么没有激烈地反对这种刻板的形式?
说到底,她也是心怀侥幸。
她虽然反感相亲,却并不反感陆潜这个人,因此下意识地希望他也是心甘情愿接受这种安排的。
“我跟陆潜他爸……没有到那一步。那段时间对我们来说都太难了,你爸一走,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反而是我,我还要顾生计,不得不卖掉酒厂……你陆伯伯是癌症刚做了手术,其实恢复得不太好,生意上的事也不管了,心灰得很。我们也知道不应该的,可是……”
她又仰头灌了一杯酒,“芝华其实也察觉了,所以才非要把一家人的生活重心挪到上海去。他们离开之前,我们才真的表露心迹,也知道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舒眉夺下她手里的酒瓶:“妈,你醉了,别喝了。”
徐庆珠脸上表情像哭又像笑:“好孩子,你别心疼我,让我喝吧,喝醉了还舒服一点。”
舒眉眼圈红了:“妈,你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
“不委屈……我就是心里有愧,我难受啊!”她揪紧了自己胸前的衣服,终于失声痛哭,“这么多年,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他林超群的,但我心里没有一天不难受!”
因为一段没有开始就终结的不伦之情,她觉得对不起陆家父子,对不起曲芝华,也对不起自己的女儿。
舒眉倾身圈抱住她,像小时候被她抱在怀里那样轻抚着她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妈妈,想哭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二三十年的委屈,醉这一回,终于可以彻底宣泄出来。
舒眉也终于明白当初妈妈为什么会让爸爸回来。
她是希望陆潜能对当年她跟他爸爸的那段感情释怀。
愿望是很美好的,但事实上哪有那么容易呢?
最后倒是那一场车祸帮她达成了这个愿望。
陆潜是真的不记得了——跟她林舒眉有关的事,跟他们林陆两家相关的记忆,全都不记得了。
真正的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徐庆珠大醉了一场,舒眉把她安顿到房间休息,自己收拾好碗筷,怕她半夜会吐,在床边守了一夜。
看来注定是个孤寂的新年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大清早忽然收到陆潜的电话。
她本来不想接,但直觉他这个时候打来说不定是有其他事,还是把电话接通了。
“舒眉,你现在在哪里?”
“在老家,陪我妈过年,怎么了?”
她依旧冷淡。
那头电话却被人抢过去,很快传来高月的声音:“哎呀,舒眉,是我呀!”
“月儿?你怎么……”
“别提啦,我半夜见红,比预产期提前了两个多礼拜呢,吓得半死!偏偏我老公出差不在家,我就打了个救护车到医院来。我胆子小嘛,又不认识别的医生,你电话联系不上,我就直接打给陆医生了。”
“那孩子呢?”
“已经生好了,没问题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真是……林舒眉坐过山车似的,被提溜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又落下去。
电话又回到陆潜手里,他似乎走到了病房外比较安静的角落去,轻轻叫她:“舒眉。”
“嗯。”
“高月她没事,mǔ_zǐ 平安。她老公已经在赶回来的飞机上,家人都到了。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让她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她,挂了。”
她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很快就买了机票,要带妈妈一起飞回a市去。
反正年也过得差不多了,酒庄开年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回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