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就不认识楼骁了, 里头的神情全变了,嘴里娇娇弱弱叫着一个名字:“崔郎!崔郎!”
她这魔怔了的样子把屋里几个丫鬟吓得不行,赶紧把楼骁请了过来。
丫鬟跪在地上回话:“大人, 桓夫人醒来就这样了,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嘴里总说一些胡话……”
楼骁一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 他站在床边,皱着眉,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吓得往后缩了缩, 然后又嘤嘤抽泣起来。
“不准哭。”楼骁声音沉沉,看不出喜怒。
他道:“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苏……”才说了一个字,随后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赶紧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一脸心虚。
心里一下子想到以前的事, 心说不对, 苏婉已经死了,但她好像又活了,自己现在变成谁了?这人吓得眼睛都浸了眼泪,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附身别人别人身上了。
“可,可以给我一面镜子吗?”女子哆嗦着说出这句话。
楼骁整个人从上到下透着一股肃杀冷冽的气息, 身材高大, 给人压迫感非常大。
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床上的人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物什。
听到句话,过了会儿,楼骁才转身从妆台上抄起一面铜镜,拿过来一下子扔在床上, 女神身前那人忙不迭拿起来,随机颤颤巍巍举在眼前一看。
下一刻, 她就惊得张大了嘴巴,嘴中脱口而出,“我怎么又回来了!我又成了桓姐儿了!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几乎是立马就被楼骁听见,他脸上表情一下子变了,紧接着上前一步俯身,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沉沉道:“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不不,不是的,我乱说的,你不要杀我。”这人挣扎胡乱挥手。
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易能说的事,要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要请道士来收了自己,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抓起来绑起来烧死!所以现在她一个劲儿的摇头,后悔方才的一时大意,这个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然而,这人并不是什么心智坚定的人,相反她十分娇气软弱,更远远低估了楼骁的手段。
楼骁几乎没有下狠手,只是把她拖到一间暗房走一圈,人当场就崩溃的什么都说了。
一个字都不敢隐瞒。
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真的是我自个儿的身子!我以前的,我现在只是回来了”
原来这个人竟就是那位桓姐儿!
桓姐儿当初意外死了后不知怎么的魂魄意外附身到另外一个姑娘身上去了,但是她附身之后就没有了自己的记忆,直到她第二次死了后魂魄从身体里出来,她才一下子全部记起来以前的事,当然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一个魂魄也没有去投胎一直游荡在一个地方,直到再睁开眼睛,她就又回到桓姐儿的身体里了。
楼骁从始至终都冰冷着一张面孔,他让人把桓姐儿看管了起来,并警告她此事不准向外透露一分一毫,说完就离开了。
楼骁去了大灵隐寺,一去就是半个月。
他的那些手下都不明所以,但也不敢询问,半个月后,楼骁从大灵隐市出来,然后某一天夜里,让人悄悄把桓姐儿送走了。至于送去了哪里,没几个知道,只猜测大概是桓夫人自己的家,猜楼骁可能是厌恶了桓翕。
桓姐儿被送走的三天之后,楼骁突然宣布整装南下。
***
另一边,桓翕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在一片荒郊的草丛里,她从地上爬起来,呸了呸嘴里的灰尘,擦了一把脸四处张望。
喃喃道:“我的妈呀这是哪儿,我又怎么了。”
等她往自己身上一看,惊悚了,她怎么还穿着羽绒服,怎么回事?
一开始桓翕以为自己又穿回现代了,随机立即检查,赶紧捏捏自己脸色,又把手抬起来左看看又看看。
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这不就是她自己的手?她真的回到自己身体了!
桓翕脑子一锅粥似的。她
脑子里最后的记忆就是被人追杀,被人当胸一箭,噗呲一声箭头入肉,那个疼啊,一瞬间脑子都放空了,后面就是麻木了,最后就是晕过去失去意识。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再睁眼,再睁眼居然回到自己身体里来了,这点还是值得高兴的,桓翕伸伸手蹬蹬腿,身体用得特别顺手。
“所以现在到底是在那儿?”桓翕托腮望着不远处的一条尘土飞扬的土路。
怎么看都不像自己生活过的城市,难道是农村,但再转一圈打量四周,桓翕摇摇头心说也不对。
“不会是还在古代吧?”桓翕自言自语,“但自己的身体怎么过来的?难道是被时空隧道?黑洞?虫洞传送过来了?算了不想了,穿越本身就是一门玄学。”
桓翕看着自己一身穿着,外面是长款的纯白色羽绒服还有个毛茸茸的帽子,特别可爱。里面上身短款毛衣下面一件裙子,典型的学生打扮。
问题是这要是古代她这打扮就很奇怪。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桓翕总要先确定这是哪,要是现代就方便了找个车回家,是古代怕是还要去找楼骁,不然还没法好好过,没户籍没身份还没钱,真遇见事了报警都找不到警察局,哭的地方都没有,那可就太惨了。
正想着事呢,忽然听见远处有声音出来。
桓翕躲在一棵树后面张望,等近了些才发现是个马车队,中间几辆马车,前面后面后二十来个骑马佩剑的侍卫护着。
还是在古代,桓翕心里安定了不少,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心里纠结要不要等那车队过来了过去问问,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赶紧问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遇到人,别到时候她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了。
但那马车一看又不是普通人,该是个达官显贵之类的,要是脾气不好或者觉得被冒犯了不知道会不会拿自己出气?
桓翕脑中飞速权衡两者的利弊,直到马车即将从眼前经过,才一咬牙跑了出去招手拦住了车队。
弱弱开口:“那个,请问可以停一停吗。”
桓翕兀地从旁边跑过来站在路中间,瞬时,前面领头的六位骑着马的侍卫你可抽出身侧的配剑指向桓翕,一人出口问:“前方何人,为何拦路!”
……
十分钟后,桓翕才解释清楚自己的意图,极力表明了自己的无辜和毫无攻击性。
但她略显怪异特殊的打扮确实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和关注。
直到马车里的人询问外面是什么情况,有一贴身近侍上前回复是一个奇怪的女子。
“叫她过来看看。”
桓翕远远听到一句男人的说话声,似乎有点熟悉。
等两个人用剑指着桓翕把她叫上来。
桓翕看见从马车里子里伸出一只手掀开帘子,然后里面出来个人。
桓翕瞳孔倏然缩紧了,简直满脸都写着震惊!
对方的眼神一变,瞬间看出来了,语气飞快而又肯定地说了一句:“你认识我?”
桓翕犹豫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心说真巧怎么遇见贺致了。
对,坐在车里的人正是贺致。
桓翕自然不能跟对方说当了你一段时间娘来着,也算有点关系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攀攀?
现在她是一副全新的面孔,完全另外的模样,贺致不可能认识,他就眯着眼睛询问。
桓翕打糊糊说之前在丰州梁王举办的年会上有幸见过世子爷一面。
好歹是真实经历过,桓翕的话有鼻子有眼,贺致有意问的一些假问题桓翕也很顺利回答出来并且成功避坑。
贺致点点头,姑且相信在丰州那件事上她并没有说谎,是真的。
虽然换回了自己的身体,但基于自己之前的身份,桓翕对贺致害怕不起来,尽管他现在成了一个什么梁王世子。
桓翕请求贺致带她一脚,说马上就要天黑了她一个人走不出去。
桓翕也知道自己现在整个人在别人眼睛里该是疑点重重的,但没办法,也只能厚着脸皮请对方捎自己一脚。
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桓翕站在寒风中,努力维持自己单纯无助无害的表情,企图能让贺致可怜一二,大发善心带自己走。
贺致不愧为小说里的主角,整体上素质还是非常不错的,最后他挥挥手,让人把桓翕捎上了,让她坐进了后面的丫鬟侍女车里。
桓翕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她穿的羽绒服比这里人的棉服不要衣暖和太多,但也的确显得很异类,特别是羽绒服后面那个雪白柔软的毛茸茸帽子。
当桓翕进来马车的时候,车里几个侍女几双眼睛没有不盯着她看的。
所以等晚上进了城,桓翕去问贺致可不可以送她一套衣服时,贺致身边正在斟茶的丫鬟内心十分震惊,几乎认为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实在勾。引世子了。
对方的确很漂亮,虽然打扮有些特别,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养尊处优长大的,皮肤雪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眸子漆黑朦胧里头浸着水光。
她似乎也不怕世子,语气神态都特别自然。
丫鬟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但见世子没什么反应,倒好茶水之后就退了下去。
桓翕得到了一套衣服,贺致发了话,自有人给她送过来一整套的东西。
桓翕也是到了地方之后才知道原来这里还是丰城,辛辛苦苦一个来回,带着那位表小姐逃了出去,没想到眨眼她换回自己的身体又来到了丰城。
桓翕以前虽然当了贺致一阵子的娘,但这人和他母亲本身关系不好,两人本什么交集,后来她还被楼骁给带走了,所以跟贺致相处得真不多。
只有楼骁还知道她的秘密,两人一路同行怎么也是朋友了,桓翕在这里没人帮助,楼骁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人,毕竟人家早已经兜了她的底,一度还以为她是孤魂野鬼,对防备得什么似的。
桓翕想着最好能去京城,她不知道楼骁那边怎么样了,之前一直就在筹谋什么大事的样子,“自己”死了对方有没有什么表示,坤州那又怎么样了,桓翕关心的还很多,怎么说呢,跟那些人相了多一年,人肯定是喜欢生活在熟悉的环境有亲近的人在身边的,不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且重新适应一个新环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桓翕回不去了现代,自然而然会想跟她亲近熟悉的人在一起。
虽然之前一直闹着让楼骁送她会坤州泰安县,但现在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之前她身处在桓姐儿的躯壳上,那身体有自己的亲人,对当时的自己就是一个羁绊。而现在她就是她自己,虽然也很喜欢桓家二老,但本质上自己同他们没有亲属血缘关系,就算想过去,人家也不知道她是谁,算是无奈。
基于以上这些,桓翕心说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楼骁,反正楼骁知道自己底细,她需要对方帮自己解决户籍身份自己各类其他问题,所以去投靠楼骁成了必然。
桓翕捏着下巴,自言自语:“之前是个地主家的大小姐还有两分底气,想着可随时可以回去继承家业,现在就是个黑户,真得巴上楼骁了……”她摇摇脑袋叹息风水轮流转。
丰城去京城说远也不远,说近坐马车也要两天一夜,桓翕身无分文想去都去不了。
于是她跟贺致说话的时候就问:“不知道世子最近有没有去京城的打算?”
贺致喝了口茶不答反问:“姑娘要去京城?”
桓翕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我先前就是要去京城投靠一位熟人的,只是半路走错了路,多亏遇见了世子的马车队。”
贺致挑了挑眉,没有马上说话。
桓翕心说贺致真是越来越爱摆款了,就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京城里的事,知不道桓姐儿遇刺的消息?
那个身体怎么样了桓翕也不敢确定,所以她迫切想回去看一看。
过了好久,才听贺致开口:“本世子近期并没有去京城的打算,相反,过两日准备南下。”
“南下?”桓翕听了下意识就开口说:“不知世子是准备走哪条路南下,从东乘船而下,还是走中原腹地穿过柳坤两州?听说那边并不太平,世子过去可是要做什么?”
桓翕言语和行为上的越界来源于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书中的男主以及自己之前跟这人亲情关系的牵连,否则绝不可能问出这种在别人眼中非常逾矩且不和规矩的话。
事实上,贺致一早在桓翕身上感觉到一种微妙且奇特的情感。
她对他的态度不对,一不像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二是未有尊敬惧怕反而眼神里的平和好像是在看一个熟人或者友人,三点是她太顺了好像合该如此,没有害怕恐惧无奈等多余的情绪。
就像现在,如果是一个别的来临不明的陌生人对他问出这种及其隐私的话,可能早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