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心俱疲的离开教室,回宿舍时同寝的舍友们都已经吃完饭离开,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何诗宜恨不能将自己扔到床上消停的躺一会儿,却忽然想起自己的暖水瓶里已经没有热水,不得不强撑着去食堂打水。
提着热水回来时,何诗宜已经有些浑浑噩噩,额头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走到八号楼附近,她被一块不平整的地砖绊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里的热水壶却不小心磕在了花坛上。然后“砰——”的一声炸了开来。
也许是因为紧绷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已经到了极致,所以这个瞬间,何诗宜愣愣的竟做不出任何反应。于是滚烫的热水伴随着暖水瓶内胆的碎片,“哗啦”一声全都浇在了她的脚上。
疼痛终于让何诗宜回过神来,也终于消去了她最后一分的坚持。她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胡乱甩开鞋子,正要将袜子扯下来时,手忽然被人捏住。
这是一只过分白皙的手,指节纤长瘦弱。何诗宜顺着这只手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将对方整张脸都遮挡住,看不清模样,身上则穿着一套平平无奇的校服。
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很快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水杯拧开,将里面的冷水泼在她的脚上。何诗宜这才愣愣的记起,被热水烫到时,衣物若是贴在皮肤上,是不能直接除去的,因为有可能将被烫过的皮肤一起扯下来,造成更大的创伤。
等她回过神来时,对方已经放下水杯,跪坐在地上,将她的脚抬了起来,放在腿上,然后小心的将袜子脱了下来。
何诗宜对顿时不自在起来。
因为亲人的疏离,她长到这么大都没这样被人对待过,十分不习惯这样的亲密。所以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对方按得很用力,竟没有挣开。
何诗宜只好眼看着她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两张手绢,用水浸湿之后,裹在了她的脚上。
然后对方抬起头,何诗宜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
这是一张过分出色的脸。柳眉杏眼,樱桃小口,皮肤白皙,是唐人诗句上常常称赞的那种美人。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闪动着担忧看向何诗宜,虽然不发一言,却仿佛在问她,“疼吗?”
不知道身体里哪一个地方倏的被击中,心上那一层薄薄的伪装竟应声而碎,于是时隔数月的委屈与愤懑陡然蜂拥而至,何诗宜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
怎么可能不痛呢?
虽然之前何诗宜也产生过希望林霰能够听懂自己心声的念头,但她也就只敢想想罢了,所以才特地选了这样一首含蓄的英文歌。结果发现林霰能够听懂,何诗宜简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想要在学霸面前卖弄自己的知识量,只能是一场悲剧。
好在林霰没有说什么,何诗宜忐忑了一下,思维不免发散。林霰关注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什么叫有好几处不在调上?
她又羞又窘,一时间不知道是希望林霰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心思上,还是希望她继续关注自己的走调。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不是完人,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最好在她眼里,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不过这么说起来,直接当面拆穿,似乎也不像是林霰会做出来的事。
她应该是无论自己唱得怎么样都不在意才对。
接下来的这一晚上,何诗宜都处在不自在的情绪之中,甚至都不怎么敢偷看林霰了。
第二天周丽嘉和赵慧拎着行李回了家,剩下何诗宜跟林霰,将宿舍里常用的东西打包搬去职工宿舍那边,再次开始只有两个人的同居生活。
然而将东西规整好之后,林霰说的第一句话就将何诗宜吓到了。
“《天香》游戏改编的钱到账了。”她对何诗宜说,“我想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何诗宜吓得差点儿把手上的杯子扔出去,“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买下来可以住很久。”林霰说。
大学一年级刚刚结束,她们还要在这里住三年的时间,买一套房子也挺正常的。
而且何诗宜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林霰会生出这个念头的原因。林霰的情况大抵跟她差不多,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天下之大、孑然一身,出生并生长的地方已不能再称之为家。仿佛无根之萍,只能漫无目的飘荡,这种感觉,不经历过是很难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