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霄轻轻将她搂在怀里,目光逐渐悠远,陷入了回忆:“十三岁那年,我负气从京城偷偷跑到南疆去找我父亲。一路上吃了许多苦,终于见到父亲之后,他竟然又要送我回京?我一不做二不休,偷偷去新兵营递交了从军书,大周律法言明:一旦从军者不得擅自离营,否则视之为逃兵,逃兵会被刺字流放三千里。父亲知晓后震怒,却没有责罚我,而是与我彻夜长谈。他知晓我心中抱负之后长叹一声,默许了我的行为,将我调去了斥候营,说在那里能够快速成长,还让一位猎户出生的千户带我。斥候营都是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各有所长,各有绝技,对我这个才十三岁的新兵蛋子很是看不上!那时的我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又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多读了几本兵书,便比他们更有见识,很是讨人厌烦!我却不知他们更看不上我,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会纸上谈兵的富家公子而已!斥候营里的人都不知我父亲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南宁侯,见我生的细皮嫩肉,又是上边指名道姓让关照的人,便猜测我是前去镀金的富家少爷。其中有嫉妒我的,有巴结我的,也有瞧不上我的。我刚去那一年,在军营里长期受排挤,很是吃了些苦头!”魏瑶听着心跟着一起揪了起来,才十三岁,去到一个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还被一群大人排挤,这该有多可怜啊?她十分的感同身受,她的命运也是在十三岁翻天覆地,那年阿娘死了,庄子上的人全都明里暗里的欺负她……魏瑶眼眶红红的,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目露不忍的看着沈霄。沈霄好笑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瑶瑶是在担心我吗?”魏瑶很诚实的点头。沈霄再也忍不住,将她抱在腿上深吻了下去。直到魏瑶气喘吁吁,感觉臀下的凶器逐渐苏醒,她忙不迭将他的头推开,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避开凶器,“你继续说!”这一挪动,那凶器更加凶狠的弹了弹。沈霄闷哼一声,按住她的肩膀憋着劲儿哑声道:“别动!”魏瑶脸色爆红,低垂下头不敢看他,怕一对上眼,他会以为自己是在和他确认眼神。沈霄搂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他们再为难我,也只是在军营里排挤我,出任务时还是很照顾我的!只要上了战场,我们就是同仇敌恺的同袍,必须同进同退,不落下任何一人。我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是在十四岁那年,那一年交趾来犯,陈千户带着我们一百来号人去十万大山探查敌情。那晚我们也是在这样的浅滩河岸安营扎寨,南方气候多变,那晚的暴雨比今晚更大,更急!..那日我们已连着奔波数座山头,所有人都累极了。当晚守夜的斥候是北方人,不识南方天气,虽见狂风大作,却侥幸的想着万一是只刮风不下雨呢?他想让大伙多休息,便没有第一时间叫醒我们。直到暴雨如注,我们才被惊醒。陈千户大怒,让我们立即弃了营帐和包袱赶紧往岸上高处跑!营帐和包袱里都是些干粮和净水等保命物资,任务没有完成,所有人都舍不得丢弃物资逃跑。有人迟疑,有人质疑,也有人顺从,现场争论不休。陈千户十分着急,见再耽搁下去所有人都得死,便大手一挥,让相信他的人赶紧背上轻装跟着他跑。其实当时我也对他的话也心存疑虑,但那位陈千户是个性情刚直之人,我想他应是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加之我曾在一本山川志上见过类似情景,便多留了个心眼,一直紧紧跟在他身后。我们还没跑出浅滩,便听见轰鸣之声由远及近,陈千户面色煞白,大吼一声“快跑!”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惊雷似的声音炸醒,包括身后迟疑的那十几人也都弃了营帐没命的跟着我们往上跑。我们刚刚艰难的攀岩爬上高处,三尺来高的洪水就已经席卷了底下的所有浅滩,营帐和所有物资瞬间全被大水冲走。还有几人愣在一块大石上犹豫,不知该不该涉水继续前行?当时那块大石仍要高出洪流三尺有余,他们许是以为洪水不会再涨,那大石能庇佑他们不被洪水冲走,而贸然涉水则有可能会被急流冲倒带走。陈千户见状更是撕心裂肺再次大吼:“快快踏着水过来,再晚就没命了!”有三人见他如此着急,这才踏入深及大腿的洪水艰难往这边而来。还没走出几步,那洪水突然涨高至他们腰部以上,他们立即奋勇前行,却仍是晚了。陈千户趴在岸边,想要伸着手去抓他们,我当时个子较小,也被他们抓着腿吊下去拉人。才拉上来一人,轰鸣声便如雷而至,上流突然涌下一股半人之高的洪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石上的那几人全部卷走。”沈霄似想起了一辈子都难以释怀之事,微颤的握紧拳头,“我当时已经拉到了张大哥的手,奈何我身子太过单薄,被他拉着往下滑了几寸,他怕连累我,便主动放开了我的手……”他声音充满了无力和懊悔:“如果我当时能强壮一些,就能把他拉上来了!我就能救他了!可就偏偏差了那么一点力气,他就放开了我的手,我亲眼看着昔日同榻而眠的战友被洪水毫不留情的冲走!他们五人在底下仅仅只是犹豫了那么一息的工夫,就是这快到呼吸之间的工夫!竟然全都葬送在了那场洪流之中,尸骨无存……”魏瑶见他如此耿耿于怀,握紧了他的手安慰,“人各有命,这件事也不能怪你,更何况你也救上来了一人,不是吗?”沈霄长叹一声,“这件事我一直难以释怀!张大哥平日待我并不好,他看不上我,认为我只是一个靠着父辈蒙荫的花架子,时常给使我小绊子。却没想到他竟会在最后关头放开我的手,还嘱咐我好好活下去,祝我长命百岁!从那之后我日日勤练武功,强健体魄,只想让自己更强大,让别人看得起我,也让更多战友都能长命百岁。”魏瑶像摸阿黄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也像夸阿黄一样夸奖道:“你做到了!还做得很好。”沈霄有些无语,怎么感觉她好似在摸狗?他将脸侧到她嘴边,“为夫心情有点低落,娘子亲一下方能解决。”魏瑶:………沈霄见她屹立不动,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厚着脸皮把脸蹭到了魏瑶嘴唇上。魏瑶无语的推开他的头,“我有个疑问?你明明就有身份有地位,不愁吃不愁喝,为何非要跑去军营吃那份苦头?跟鲁小公爷一样做个富贵无忧的世家公子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