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也是他最幸运的一天,因为,他遇到了天神般降临的宋濂。
黑狗被一剑斩杀,腥热的血滴溅到了他的脸上身上,很快又被雨水冲刷。
宋濂一袭戎装站在雨幕里,雨水神奇的在他周身自动弹跳开来,那盔甲明明是灰色,却仿若闪着光晕。
高大如神祇,带着救赎和希望,向他缓缓伸出右手。
“孩子,跟我回家。”
他在惊魂中被领到了一处气派的院落前,门口两尊石狮足有他三个那么高,狰狞着面容怒视前方,看起来比刚才的黑狗还要骇人。
不自觉往宋濂身后躲了躲,宋濂却把他拉到身前,指着正前方朱红色的大门道:“这里是宁国公府,以后你就是府里的二公子,再无人敢欺辱于你。”
后来,他果然不用再挨饿受冻,不管走到哪,别人都要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声宋二公子。
那个时候,宋成业对他尚没有这么深的误会,更多的是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感到好奇。
他会问他以前叫什么名字,他的爹娘去哪了,得知他竟是孤儿,从小吃着泔水桶里的残羹长大,也曾将自己的零食点心一股脑塞进他手里,拍着胸脯告诉他,以后有大哥罩着,谁也不用怕。
甚至连薛氏,除了第一次见面念叨过几句,后来在声声嫌弃里给他置办了好看的衣裳,安排满院子的奴仆,吃穿用度皆与宋成业一般无二。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这一切是否不过一场梦境,又或者,其实早在那个雨天,他就已经死在了恶犬的獠牙下,现在所有,皆是他临死前的不甘与执念幻化。
无数个深夜里,他将一双胳膊掐成青紫,试图把自己从不真实的幻想中叫醒,可身上灼灼的痛感又清晰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再后来,宋濂把他带到西北大营,教他习武识字,教他军政律法,教他如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深知这些来之不易,他从未辜负过宋濂的期望,而宋濂也不止一次看着年幼的他出神,那目光中有欣慰,还有他看不懂的淡淡惆怅。
“恒业,待你成就一番事业,哪天兄长有难,望能念在你我父子一场,对他略施援手。”
宋恒业不解:“那父亲为何不让哥哥也一起来军营历练呢?您曾教导孩儿,只要足够强大,这世间便无所畏惧,恒业做得的,哥哥也一定可以。”
小时候的他,以为宋濂不让宋成业来军营,是不舍得让亲生儿子吃苦。
因此在烈日下训练被晒得胳膊爆皮时,被敌人的刀枪擦身而过侥幸躲过时,他也会忍不住在心底羡慕宋成业。
作为宋濂的亲子,可以堂而皇之享受他的庇护,不用刀枪剑雨,不用上场杀敌,只需在上京城的锦绣云堆中安安稳稳长大,自有光明无限的前途等他奔赴。
也只是羡慕。
因为他时刻谨记,自己的命,在被宋濂救起的那一刻,便不再属于自己。
而宋濂的笑容每每变得苦涩,他用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抚过宋恒业的法顶,语气苍凉而哀伤:“是父亲亏欠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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