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乌漆嘛黑,唯有手电射出一线光。
郁离眉心紧蹙, 当意识到自己很可能被耍弄了时, 羞耻与激愤差点儿让他原地爆炸。
就在这时, 忽然一阵乐声响起。
是钢琴的声音。
郁离循声回望, 就见与温泉池木桥相连的临水亭内摆着架钢琴,四面亭檐垂挂的月白纱幔以金线半拢, 亭里烛火盈盈, 橙黄的暖光映出满池波光。
谢翡坐在钢琴旁, 认真弹奏着一支《祝你生日快乐》。
郁离愣住。
他从来不知道谢翡会弹琴。
更不知道这里怎么会有钢琴。
以郁离的脑容量也思考不了太多,只专注盯着谢翡。
琴声顺着夜风萦绕耳畔, 一瞬间将郁离带回从前。
那个人, 也总爱弹琴给他听。
只是四千八百年过去, 他再也没能听见。
直至此刻。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止,亭中人合上琴盖,与他遥遥对视:“哥, 你在找我吗?”
郁离没有回答。
谢翡心下一叹, 是他琴弹得不够好, 还是准备的惊喜不够有趣?
为了今天,他还特意找霍情借了琴,而在原世界念书的时候,他也凭钢琴拿了不少奖, 就算穿越以来疏于练习,可一首《祝你生日快乐》总不至于失手吧?
算了,反正他还有别的招。
于是不久后, 郁离就见谢翡捧着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到他面前,烛光里则是一只用奶油和巧克力堆成的趴地大熊猫。
“你……”郁离缓了缓神,“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是还有哥哥吗?”刚说完,谢翡就偏头打了个喷嚏。
郁离注意到谢翡上身只穿着件单薄的休闲款白衬衣,微微皱眉,“你不冷?”
谢翡振振有词:“可弹钢琴就要这么穿才像王子啊。”
“嗤——”郁离轻嘲一笑,视线移向谢翡身后,那里有两栋设计精巧的木楼,一栋为更衣室,另一栋主要是温泉池的休闲娱乐区,盐浴、水疗等都在里头,一楼还有个小水吧。
郁离不怕冷,只穿了件短袖就过来了,没法儿脱给谢翡,便抬了抬下巴,示意谢翡跟他进屋。
这样倒是正中谢翡下怀,他原本也要引郁离去那边的。
小楼隔绝了山风,倒是暖和了不少。
进门后,郁离本想开灯,就听谢翡阻拦:“等等,还没吹蜡烛呢。”
昏暗的光线中,郁离挑了挑眉,收回手问:“其他人呢,不会躲在哪儿吧?”
“我和哥哥的生日,哪里来的其他人?”谢翡故作茫然。
郁离确认自己被诓骗了,心里却生不出火气,只皱眉陈述事实:“你又骗我。”
“我错了。”谢翡低眉顺眼地道歉。
“哪里错了?”
“不该隐瞒我知道了你原形的事、不该和阿福哥偷偷看你过去的照片、不该想和你过生日却欲擒故纵耍心机。”也不该明明知道你很期待生日宴还视而不见,谢翡在心里默默补充。
可不破不立,以他哥的脾气,若是按部就班地邀请,对方必然拿乔,过完生日继续冷战也不是做不出来。
谢翡的心理战术还是很成功的,郁离的心情已从谷底攀至峰顶,又得意起来:“你知道就好。”
“那我们来许愿吧?”谢翡笑着捧高蛋糕,“我亲手做的,没加奶。”
“我不许愿。”说完又担心谢翡误会,郁离补充:“我不信这些,你自己许吧。”
谢翡分辨出郁离没有赌气的意思,也不强人所难,笑了笑,“那我们吹蜡烛吧。”
“你不许愿吗?”
“我在心里许过了。”
郁离没问许了什么愿,视线移向蛋糕上的蜡烛,忽问:“怎么只有九支?”
“我不知道哥你多少岁啊,既然是我们俩的生日,总不能只按照我的岁数。”
橙黄烛火投映在谢翡眼眸,宛如漫天星辰,“我想要我们长长久久。”
郁离面皮发热,庆幸于光线昏暗,他敛下眼,“吹、吹蜡烛吧。”
一口小风拂过,蜡烛尽数熄灭。
黑暗降临的一瞬间,郁离感觉唇上一软。
“哥哥,生日快乐。”
当郁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的耳里、心里、脑子里都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仿佛逐鹿之战黄帝用夔皮制成的那面军鼓,响如炸雷,亦让人血脉偾张。
“啪嗒——”
室内灯光乍亮。
郁离本能地眯眼,等适应光线,就看清了谢翡脸上略带羞涩的笑意。
他木然转身,像发条生锈的机械人一般僵硬地迈开腿,一步两步,越走越快。
谢翡急忙放下蛋糕,追过去试图拉住郁离,刚触到对方的手,就被反握住猛地一扯。
他人还没站稳,下一刻已被推倒在门边的长条沙发上。
郁离单膝跪压在谢翡身侧,一手仍扣着他的手腕,居高临下俯视他,冷声质问:“我是不是对你过于放纵,给了你屡次轻薄我的勇气?”
“既然我们互相喜欢,亲一下哪里就轻薄了?”
“谁说我喜——”
谢翡理智气壮:“0.000001点喜欢也叫喜欢。”
郁离张了张嘴,也没能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的思维混乱不堪,灵魂仿佛割裂为两半,一半荡漾,一般扼腕。
守护了五千年的初吻没了。
那么猝不及防。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
可恶!
各种情绪交织,郁离脱口而出:“有种再亲我一下试试。”
然后,谢翡就很听话地又亲了他一口,这次没有立即退开,还蹭了蹭……
等唇上温热消失,郁离下意识想要追上去,又生生忍住——他不能让谢翡过于膨胀了!
“还亲吗?”谢翡仰看他,双唇润泽,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