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和郁离的一番交谈,当天晚上,谢翡做了个梦。
梦里,深空无尽高、无尽黑,而黑暗中倏然点亮一盏星光,接着又一盏、再一盏……亿万盏。
星辉排列组合成各种玄妙而诡秘的符号,仿佛来自于宇宙至理的映射,蕴藏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浩瀚力量。
当谢翡醒来时,梦境里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他头晕脑胀地拉开窗帘,竟已是天光大亮。
由于昨晚湘妃主动提出要负责今天的早餐,谢翡倒是不急,他本来打算再倒回床上睡会儿,可一想客栈破破烂烂的篱笆墙,还是糟心地去了浴室洗漱。
下楼时,他听说客人们都已经出发了,而郁离走得更早,不到六点经纪人就来接了。
湘妃的厨艺勉勉强强,谢翡随意填了填肚子,便安排她继续打扫房间,自己则和阿福去前院补篱笆。
竹篱笆的做法并不难,先去竹结疤,接着将竹子锯成所需的长度,从中对半剖成四等份,再用篾条将剖开的竹子捆绑定型,最后扎进土里完事儿。
可说来简单,却很繁琐。
谢翡和阿福忙忙碌碌大半个白天,篱笆墙才补了一半。
当谢翡正拿着刀准备削篾条时,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了杨朵朵的尖叫声:“啊啊啊太灵了!我的妈!阿福哥你是神仙吗?”
谢翡手一抖,差点儿没给自己添一道疤。
他懵然地看向篱笆门,就见杨朵朵拉着自家表姐宛如坦克般横冲而来,一路跑到阿福跟前,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迫不及待地交代起今天的遭遇。
原来昨晚上阿福算到了她有破财之危,要多留心手机和钱包,杨朵朵想着影视基地人来人往,多半就有小偷,于是早上临出门前特意带上蓝牙报警器,没想到在绍阳镇的美食街上,她的报警器突然响了,裤兜里的手机却没了。
“那时候小偷还没走远,当场人赃并获!”杨朵朵提起这件事仍心有余悸,可也兴奋得不行:“阿福哥,要不是你,我刚买的手机就没了,连分期都没还完呢。”
“小意思。”阿福回得漫不经心,余光瞄见一旁的谢翡,立刻扬起热情的笑容:“就算手机丢了也不怕,我最擅长寻人寻物,百分百能帮你找回来。”
杨朵朵猛点头,她对阿福的能力已经彻底拜服,双眸闪亮地说:“而且我今天真的见到欧巴了,他比上镜好看一百倍!不,一千倍!可惜欧巴只有一场戏,拍完就撤了,要是我能多看他几眼,也能安详闭眼——欧巴?”
谢翡顺着杨朵朵的视线转头,就见戴着棒球帽的郁离站在篱笆门前,手上还攥着墨镜,冷酷的表情中掩藏着和杨朵朵一样的痴呆。
显然,郁离忘记客栈来客人了。
谢翡心思急转,想着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局面,郁离却突然一个跨步,在杨朵朵和许令怡之间打了个响指。
随着“啪”的一声,俩姐妹的眼神瞬间没了焦距。
郁离横了谢翡一眼:“休想蹭我热度!”说完大摇大摆地进了屋。
谢翡:“……”
阿福:“……”
等郁离背影消失,两位女士立刻清醒了,杨朵朵续接前言,眉飞色舞地讲着她在影视基地的见闻。
看她的样子,不但不记得郁离来过,也没有觉察那几十秒的记忆停顿。
所以,是《黑衣人》电影里那只钢笔的效果吗?
谢翡不免有些同情遗憾错过偶像的杨女士。
不论杨朵朵谈性再高,毕竟外出了一天,精力有限,没多会儿便和许令怡回房了。
两人一走,谢翡胳膊肘碰了碰阿福,小声说:“阿福哥,你有没有发现许小姐一直在看你?”
尽管许令怡仍戴着墨镜,可谢翡就是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几乎没离开过阿福,而且临走前还回头看了阿福好几眼。
阿福身为妖,五感比人类更为敏锐,他点点头,“许小姐是有点奇怪。”
两人沉默半晌,阿福一震:“难道她看上我了?!”
谢翡认真地打量着阿福的“葬爱头”、“夜店妆”,以及脖子上套着的“狗项圈”,再想想许令怡标准的都市白骨精打扮,凭直觉判断:“我觉得没有。”
“没、没有最好,我是不婚主义者。”阿福觉得有点没面子,又不敢反驳老板,只能回忆往事为自己找补:“想当年,有不少母妖携天材地宝求上洞府,后来入世,又有太太小姐们一掷千金讨好我,就前几十年,都还有高官儿子捧着各种票想和我处对象,我都心如止水。”
“……”最后面那个怎么回事?谢翡沉默一瞬,敷衍地说:“洁身自好,挺好。”
阿福自矜的同时还不忘拉踩队友:“我和湘妃可完全不一样。”
“那郁离呢?”问完,谢翡又觉得探听别人感情隐私不太好,正想说算了,就听阿福幽幽叹气:“他啊……”
谢翡立刻竖起耳朵。
“除了有受虐倾向的人,谁还能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