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犹豫了一下, 不确定地问了一声,“娘娘,当真不记得了?”
她倒是宁愿她记得, 若是这东西的来历都不记得了, 那她八成是忘记了昔日与朱公子的情意,铃铛心里害怕,害怕她如今能与殿下好, 喜欢殿下, 就是因为她忘记了她与朱公子之间的过往,才会如此。
要是永远都记不起来也好, 可若只是短暂的失忆, 那之后等她想起来朱公子了,又该如何?在她心里到底是朱公子的分量重,还是殿下的分量重, 她能分的清吗,到那时,不又是一颗心被两片磨子夹着碾。
是以,铃铛希望她能记得,记得昔日与朱公子的情意,如今能喜欢上殿下, 也是因为心里对朱公子彻底地放下了,才重新喜欢的殿下。
然而安娴却对她摇了摇头,“当真不记得了。”
铃铛彻底心凉了,眼眶又泛起了红, 这么重要的东西,娘娘都能忘了,脑子里肯定是有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这株子是朱公子送给娘娘的定情之物,可她不敢这么说,“这是娘娘生辰时,朱公子送给娘娘的。”
铃铛说了这句,就不再多说。
“那送的时候,可说有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吗?我怎么瞧着就是一颗普普通通的珠子,哪有人送这个的。”安娴继续追问。
铃铛抿了抿唇,又才答道,“听朱公子说,这是一颗福珠。”
“何为福珠。”安娴愈发好奇,但这回铃铛却摇了摇头,说了一声,“不知道。”
“奴婢只知道朱公子送这颗珠子的时候,对娘娘就是如此说的,福珠上的红绳为死扣,一旦系上了,除非将其割断,否则是取不下来,娘娘能戴到今日,怕也是害怕麻烦,懒得取了罢。”
铃铛加了自个儿的一句话,是生怕安娴又想起来了什么。
安娴想的起来才怪,原主的魂魄都不知道消散到了哪里,她就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又怎么记得之前的事,又怎能体会到原主爱朱东浩,爱的有多深。
“娘娘既然都打定主意要还了,又来想这些干甚,娘娘要是睡不着,奴婢去给您熏一片安神的香,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娘娘先歇息,等殿下回来了,奴婢再来叫您。”嬷嬷也看出来了问题,与铃铛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扶着安娴的胳膊,往床边上走去。
刚起身,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寺庙本就安静,稍微有一点声音都能听到,门外的那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似乎还不止一人。
“应该是殿下回来了,奴婢去看看。”嬷嬷人才走到门口,迎面齐荀一身血污地就站在了门槛边上。
从百姓闹事的地儿回来,一路上他连件衣裳都来不及换洗,就想告诉她,他没事。
嬷嬷闻到了齐荀身上的血腥味,心下一阵慌乱,忙的问了声,“殿下,可是受伤了?”
里面的安娴听的清清楚楚,急急地出来,看到齐荀身上的狼狈,心头也是一阵猛跳,眼巴巴地望着他,目光里露出了急切,等着听他回答嬷嬷的话。
“无碍。”齐荀站在外面脚步没动,却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安娴听话地到了齐荀跟前,来没来得及细细问,就被齐荀扣住了下颚,将她的小脸仰起来,猛地亲了上去,一阵天昏地旋,安娴差点就被他堵的踹不上气。
“你知道孤一路都在想什么吗?”齐荀没让她沾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只是将她的脸往自己跟前带了带,气息吐在她的耳边,一阵酥麻,安娴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被齐荀捏住的那张小脸,微微摇晃,她不知。
“孤从未在杀人的时候分心过,可今日孤满脑子都是你。”齐荀的唇又在安娴的唇瓣上咬了一下。
“孤在想如何吃了你。”齐荀的声音很轻,说完之后,心头那股被她牵了半日的躁动,终于松懈下来,黑眸染了黑的清冷,深深瞧了一眼跟前目露惊慌的人儿,才放开了她。
“你先歇息,孤还有要事,晚点再过来。”
齐荀就这样,匆匆地来,匆匆地去,将自己的那套霸道一股脑儿地都耍在了安娴的头上,可怜安娴整个过程,都没来得及问他一声,他那一身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没有受伤。
“你说这人,真的是让人摸不透。”安娴回头,抱怨了一句。
适才安娴被齐荀捏着小脸亲吻,嬷嬷和铃铛都回了屋里避讳,这会子听娘娘一声抱怨,才回来将她扶了进去,“殿下说了要娘娘早些歇息,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处理,娘娘就别乱想了,奴婢看殿下也不像是有事的人,娘娘好生睡上一觉,等醒来殿下也就回来了。”
嬷嬷是个会劝主子的人,安娴就图她那句,一觉醒了就能看到人,心头也是松快了许多,躺在床上,屋里的安神熏香也刚好点上,没过多久便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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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齐荀从安娴的门口一出去,就去了后方的一处别院,顺庆和几位将士正守在院子外头,瞧见齐荀的身影往这边来了,顺庆立马弓腰迎了上去。
“人死了吗?”齐荀劈头就是一句,问的很不吉祥。
“回殿下,两位都醒了,北三公子正在等着殿下,秦公子那边,奴才已经让底下的人伺候他先歇息。”顺庆回答的很快,知道今夜殿下心情不佳,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齐荀连个“嗯”字都没答,直接跟着顺庆去了北三的房里。
寺庙的房间,格局摆设都大同小异,以简为主,齐荀一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蒲团上的北三。
“太子殿下。”北三从蒲团上起身,脸色还余有几丝苍白。
“不知殿下这大半夜的不歇息,找草民有何事。”北三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听起来是挺尊敬的,可那懒散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怕他的人。
“草民差点就被压死在底下,殿下将我抬来这寺庙了干甚。”北三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换了一个地方,还是一个让他陌生的地方,后来闻到了寺庙里的香火味,才大致猜到自己身在何地。
齐荀从进来就只听着北三说,一句未答,走到桌子旁,径自坐在了北三的对面,九旒冕的珠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一阵脆响,还能隐隐瞧见上面被血染过的痕迹。
北三拿了桌上的茶壶,往两人身前的空杯子里倒满了茶水,再放下茶壶之后,才将身子坐的端正,知道齐荀能在这大半夜将他拉到偏远的寺庙里来,定是有原因的。
北三两手撑在自己的膝上,虽然装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但那脸色一看,还是带着痞子相,“太子殿下既然来了,有什么事,只要是我北三能办到的,我北三万死不辞。”
豪言壮语,脱口而出,反而让人看不出来有几分诚意。
“西北皇室往上一辈共有九子,按照传统,老幺继位,先皇在位之后,其余八位王爷均是在一夜之间暴毙,外传的消息是为了利益,自相残杀同归于尽,但孤从不相信这些,天底下没有如此蠢的人,也没有如此巧合之事。”齐荀说的缓慢,眼睛如夜鹰一般,紧紧地盯着北三。
北三嘴角僵硬了一瞬,突然就笑了,“太子殿下这么晚找我北三,就是为了与我谈论西北的历史?”
齐荀没理他,继续说道,“那八位王爷并非自相残杀而死,而是被西北先皇杀死,原因是存了疑心,铲除后患。”
“但先皇却犯了一个错误,八位王爷家中的二十一位王子,他漏了一人,只杀了二十人,而漏掉的那个,就是当今西北的君子。”
北三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暗淡,手里的茶杯握在掌心里,缓缓地晃荡,舌头顶住了腮处,笑的僵硬。
“孤说的没错吧。”齐荀从坐下来就一直看着北三,从没有错过眼,此时说完,身子特意往前倾了几寸,黑眸紧盯着北三,缓缓地对着他叫了一声,“苏幕!”
房间内安静了一瞬,北三手里的杯子握稳,没再摇晃,抬起头看了一眼齐荀,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太子殿下,您当真是看得起我,我不过一低贱的商户之子,怎么就成了苏幕了?”
“北家庄确实有北三爷,五年前北三爷出了一趟远门,出去的是北三爷,可真正回来的是谁,你比孤更清楚。”
为了查他,他颇费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