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其中,难免会犯些自恃过高的毛病。
俞太后高高在上数十载,也养成了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的脾气。以为自己能一直以太后和婆婆的双重身份,弹压住身为儿媳的皇后。
就如这几年来一直压得自己动弹不得一样。
殊不知,人和人不同。
比起软弱无能的自己,谢明曦心机深沉,善于谋算,必要的时候狠辣无情。又有夫婿盛鸿全心的支持。此消彼长,俞太后已显出了独力难支的窘迫。
偏偏俞太后身陷局中不自知。
罢了,她袖手看好戏便是。
不知不觉中,她已走到了寝宫外。
“母后!”一个熟悉的女童声音响起,很快,一道纤小的身影扑进她怀中。
萧语晗目中闪过温软的笑意,将芙姐儿抱起,亲昵地低语:“芙儿,天这么冷,你不在寝宫里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芙姐儿要守三年父孝,穿着素服,头上梳了两个包包头,簪的珠花亦是小小的白色珍珠缀成。
芙姐儿承袭了亲娘的好相貌,生得眉眼如画,将头靠在萧语晗的胸膛处,小声娇嗔:“母后不在,芙儿一个人害怕。”
萧语晗鼻子一酸,将芙姐儿搂得更紧,一路抱进了自己的寝室。四下无人了,才轻声叮嘱:“芙儿,从今日起,别称呼母后了,叫娘就行了。”
芙姐儿很是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怯生生地问道:“娘,七叔坐了龙椅,七婶娘做了皇后。那娘怎么办?以后再也不是皇后娘娘了吗?”
短短几句话,听得萧语晗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
她如今身份尴尬,身边伺候的宫女们含糊地称呼一声娘娘。便连小小的芙姐儿,也窥出了她的窘迫困境。
她不在意皇后之位,却心疼芙姐儿因此低了一等。现在芙姐儿还小,不知道建安帝逝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等过些年,芙姐儿长大成人,便会懂了……
她不想让芙姐儿看见自己落泪,匆匆将芙姐儿重新搂入怀中:“芙儿乖,这等话,以后不可再说。当着你七叔七婶娘的面,更不可乱问乱说。”
盛鸿谢明曦对她这个寡嫂敬重有加。正因如此,她更要恪守自己的身份,谨慎行事。也要约束住芙姐儿。免得芙姐儿人小被人煽动,说话惹祸。
“为什么?”芙姐儿追问。
萧语晗眼眶泛红,声音竭力放柔放轻,不愿吓着女儿:“你别问为什么,记住娘的话就行了。”
芙姐儿闷闷地应了,小手紧紧搂住亲娘的脖子。
……
宫宴终于散了。
热闹了大半日的椒房殿,很快恢复了安静。
谢明曦领着徐氏阙氏去了福临宫说话,昌平公主不愿和俞太后独处说话。谢明曦一走,昌平公主便起身告退。
俞太后微不可见地皱眉,张口道:“昌平,哀家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不必急着回府,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昌平公主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随俞太后去了寝室。
昌平公主闷头进了寝室,不等俞太后吭声,便在椅子坐下,头略略侧向另一侧。一副不愿理人的架势。
寝室里一个伺候的宫女都没有,俞太后也不必时时端着脸了,轻叹一声,放缓声音:“昌平,你还在生母后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