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渺呼吸一窒,喉间的哭腔霎时僵住,屏息凝神,唯恐叫人发现她胡乱闯到了这里。
当她僵着脖子转头朝树后看去时,竟见江妄同一明黄色衣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那人正是当今圣上。
宋知渺紧张地抬手捂住嘴,两眼泪汪汪,却连眼泪都甚是知晓此时的僵滞,包在眼眶中不敢掉下来。
江妄站在原地,被威严天子训斥了也面无表情,只淡声道:“是皇上和皇祖母欺瞒在先,臣只是实话实说。”
宋知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江妄还真是胆大,竟这般和皇上说话。
皇上也是一脸无奈,皱着眉头想发怒,但对上江妄那张脸又不知要说什么好,默了一瞬才又道:“谁不知你那点心思,母后既是问到,你便捡些中听的话说便是,何故要说得如此令人气恼。”
“臣不知捡哪句算是中听。”
宋知渺听得心脏怦怦直跳,总觉这副场景不是她该偷瞧的,可那两人似乎也找准了此处没人,已不打算继续前行,她躲在此处动弹不得,只求千万莫被发现了。
皇上皱着眉头,被江妄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不就是让你成婚,怎比让你上战场还艰难,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应当择一贤妻生儿育女,难不成你还真想这般孤苦伶仃一人到老吗!”
竟是为了催婚!
宋知渺想起江妄尊贵的身份,只是没曾想皇室子弟也会为这些平凡小事而起争执。
“劳皇上为臣的婚事忧心,若有合适的姑娘,自会顺了皇上和皇祖母的意的。”
皇上烦躁摆手:“少拿这话忽悠朕,方才你怎不在母后面前这般说,这不就是中听的话吗!”
江妄不在太后跟前这般说,是因着太后会将话当真信了去,从而马不停蹄为他择选合适的姑娘,麻烦就大了,但皇上信不了他的敷衍之言,除了气得直喘气,自也说不出更多来了。
江妄也不再多说,总归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皇上不爱听,他便也懒得重复了。
宋知渺估摸着两人应该是要走了,微微松了口气,小心地动了动蹲得发麻的双腿,却不料裙摆拂动的声音会在此时的沉默气氛下这么清晰。
“什么声音?”皇上察觉动静不由朝大树的方向看去一眼。
宋知渺登时吓得不敢动弹,一张脸憋得通红,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头是否有发现她。
江妄淡淡瞥了一眼屹立不动的大树,树林小道上空无一人,树干旁却露出一角素白的薄衫,像是女儿家惯会披在衣衫外的材质。
“猫儿吧。”江妄收回视线,又道,“宴席快开始了,皇上还是先回殿中主持大局吧。”
宋知渺心里放松了些,却仍是憋着气不敢呼吸,嘴里无声念叨着:“快走快走快走,我要憋死了。”
皇上无可奈何,轻叹了一口气,没打算再耽搁。
临走前抬手拍了拍江妄的肩,似警告又似忠告一般,沉声道:“朕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事情体面一些,但母后的意思你应当清楚,朕还是希望你能寻一自己心仪的姑娘,自己好生权衡一下吧。”
这些话迷迷糊糊传入宋知渺耳中,她也听得云里雾里,只待脚步声渐远,这才终于恢复了呼吸,大口喘息着,整张脸甚比熟透的苹果,连带着方才眼尾还未完全消散的红晕也更浓烈了几分。
宋知渺用手在胸膛前拍了拍,直到彻底顺了呼吸,这才动了身子打算站起来。
因着憋了许久呼吸脑子里嗡嗡作响,宋知渺撑起身时压根没注意身旁的动静。
直到半躬着身子,蹲麻了的小腿一颤,她才赫然发现眼前出现一堵人墙,玄色的衣袍黑色的长靴,她还未抬头就意识到来人是谁。
可虚软的双腿令她压根做不出别的反应,身子一晃,径直就要朝前倒去。
但宋知渺却并未有太多惊慌,只是惊愣地瞪大了眼,便顺势抬手想要扶住来人。
江妄就站在她跟前,这个角度轻而易举就能抓住她,她也不至于会跌倒在地。
江妄的确能做到,即使隔得再远几步也是能够做到的。
但当他走到树干旁时,才发现躲在此处偷听的竟是引发今日他遭此烦心事的罪魁祸首。
他眉头微蹙,便很快注意到少女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蔓延整张娇俏的脸蛋,连眼眶都红得像只兔子,一看就不似正常状态。
脑海中没由来一下想到了那个令人浑身不适的梦境,醉酒的少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抓着他的衣襟就呕吐在了他胸前。
江妄脸色一沉,在宋知渺扑倒而来之时,条件反射般就朝一旁退开了半步。
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宋知渺的痛呼声,江妄才怔愣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