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梦中……
宋知渺重重地将手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哗啦声,将脑海中的画面挥散开来。
她被这些梦境扰得分不清虚实,更不知自己为何频频做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梦,所以这才疏远了陈堰。
如若不是这些梦,她是当真想与陈堰好生相处一番的,毕竟陈堰是她少女初长成后,头一次觉得还算合心意的男子。
除了陈堰以外,其余的男子都……
“小姐!小姐!不好了,方、方才……方才街道上瞧见的那位将领,他、他找上门来了!”屏风后突然传来花凝急促的脚步声和喘着气的呼声。
宋知渺心绪一滞,惊愣地瞪大眼:“他找来干什么,快扶我起来。”
方才在街道上的遥遥一望,宋知渺话不过脑地在人背后说了小话。
实在是当时话音刚落,那男子便登时转了头,视线直直朝这头看来,直叫人心虚不已,她便连忙落下了马车帘。
她甚至还在马车中惊慌思索了一番,也不知自己如此说道旁人,可是会惹人不悦。
可很快她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的马车与那男子隔着一整条街道,除却隔绝其中的整齐jūn_duì ,就连周遭围观的人也生出各种各样的嘈杂之声,哪可能会有人能听到她的低语。
匆忙穿好衣物,宋知渺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紧张道:“那人会不会是来找父亲的,你我这般慌张好似做贼心虚了。”
花凝手上麻利地未宋知渺梳好了发髻,应声道:“奴婢也不知,可这会陈小侯爷本就和老爷在前厅谈话,那人直冲冲便走了进来,奴婢没敢多看他,只觉他那大步流星的模样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便赶忙回来告知您了。”
宋知渺张了张嘴,脑海中短暂划过方才的惊鸿一瞥,可那画面模糊不清,因着当时的慌乱,她压根就没能瞧得太清楚。
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驰骋沙场的将领,当是不会这般小心眼的吧。
宋知渺觉得奇怪,分明心里很是清楚隔着那般距离那人定是不会听见的,可心底还是没由来的觉得慌张。
好似她曾在什么时候当真叫那人听到过她说的小话。
这股心绪实在太奇怪了,宋知渺思绪不出所以然来,在屋中踌躇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出了院子,一路鬼鬼祟祟朝着前厅而去。
刚走到前厅,门前的小厮就要开口,叫宋知渺迅速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这才没发出动静来。
前厅内一道宽长的山水屏风遮挡了内里的情况,宋知渺让花凝在门前守着,自个儿便猫着腰轻手轻脚跨入了前厅之中。
刚走到屏风后,那头忽的传来陈堰熟悉的温声:“宋大人,我今日贸然登门的确冒昧了,不过确是因为宋姑娘上回落了东西在我这,特此前来想要归还于她。”
陈堰温和的嗓音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即使身份高贵也仍谦逊有礼,他在人前的形象向来如此。
与宋知渺不同,任谁在外提及陈堰,无一不是满口称赞和欣赏。
可宋知渺并不记得自己丢了什么东西,这显然是陈堰的一番说辞,她提紧了心弦,便闻父亲沉声道:
“有劳小侯爷了,不过妙妙不知小侯爷今日会来,一早便出去了,也不知何时会归,不若小侯爷将东西留下,待之后归京后,我再让妙妙寻机会来向小侯爷道谢可好?”
这也是宋老爷的一番说辞,待回了京后,若宋知渺不想与陈堰相见,自也奈何不了她。
能躲一时是一时,宋知渺也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
岂知,陈堰却仍是执意道:“无妨,我与宋姑娘也许久未见了,今日无事,我在府上等她便是。”
宋知渺一惊,没曾想陈堰这般不依不饶,全然有些不似他的性子了,而后又担心父亲推脱不成,真叫他给留下来了,下意识便从屏风一角探出头去,想要看看此刻的情况。
隐蔽的屏风角落,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小心翼翼探出,随后露出了半只眼来。
无人注意角落的动静,宋知渺却是惊讶发现,堂厅内竟站着三个人,除了父亲和陈堰,站在最外侧的高挺男子霎时与她方才在街角远远瞧见的身形重合在了一起。
宋知渺惊愣地瞪大眼,嫣唇微张,此刻将今日在街口遥看到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晰真切。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笔挺深邃的五官显得颇有攻击性,仅是默不作声站立在一侧,也仍叫人无法忽视他强大的存在感。
这人此刻褪下了方才在外的一身铠甲,着一身沉黑的衣衫,分明不是贴身紧合的款式,却仍叫他宽肩窄腰的健壮身形勾勒出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线条来。
他不似时下常有的翩翩公子形象,冷峻粗犷,气场强势,麦色的皮肤是京都贵圈中少有的,与陈堰这等典型京中贵公子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宋知渺看得有些移不开眼来。
她曾也认同陈堰当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皮肤精致如瓷,甚比好些姑娘家还要白净细腻,五官圆润饱满,温和的气质令他显得平易近人。
可此刻这般与另一人相对比,宋知渺只觉得陈堰的气势和光芒瞬间被掩盖了去。
瘦弱纤细的胳膊像是都抱不起一个矮他半个头的小姑娘,窄瘦的肩膀撑不起一身华贵的白衣,令衣服与身体之间隔出空洞的缝隙,好似风一吹便会将这柔弱的男子给吹倒一般。
难怪他会觉得她胖!
根本就是他太弱了!
若是旁边这位男子,莫说是将她双手打横抱抱起来,就是单手将她扛上肩头,也定是不在话下。
才不是她胖呢!
正想着,敛目沉默的男人忽的微抬起头来,像是有所感知一般,视线略过宋老爷,直直朝着屏风的方向看来。
下一瞬,宋知渺露出的半只眼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撞上了一双沉冷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