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枝儿的语速很慢,所说的内容也杂乱无章,一边说着,她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老爷,老爷是一个心善之人。我记得那年冬天飘着大雪,朝城极少有这么冷的时候,眼看要捱不下去了,家里人便打算把我卖了以图多换得几块炭火。那时便是老爷救了我,将我带回了盛府。”
“老爷和夫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夫人性子和善,待人也是极好的,两人从未有过口角之争,有多少权贵夫人都羡慕他们的感情呢。”
“不过最为世人所称道的,应是老爷的才子之名。我记得那时府上文人墨客络绎不绝,就连城主也多次屈尊纡贵,前来想要招老爷入仕为官,不过都被老爷一口回绝了。”
枝儿入府之时,正是盛府的鼎盛之时。
那时盛文清名声在外,与家中娇妻琴瑟和鸣,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唯一的女儿了吧。
初入府时,枝儿曾远远看过“盛玉”一眼。
同样是在冬日,“盛玉”手捧书卷,坐于河边。
枝儿从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人儿,瓷白的面庞如冰雪一般,美丽而易碎。
说这样天仙一般的人是天生痴傻,枝儿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学过书后,再回想起那日的场景,枝儿脑中不自觉便浮现出“冰雪聪明”这个词语。
人聪不聪明,如何与冰雪联系得上关系?枝儿不懂。
但不可否认的是,著名学士盛文清之女脑子确实有点儿问题。
盛父和薛婉曾走访过不少名医,拜过不少寺庙,皆没有查明原因。
据说,有一个道士曾偶然拜访过盛家,为盛玉批过命,说她慧极必伤,乃是早夭之相。
那人神神叨叨,说得语焉不详,盛文清却面色一变,让人封锁了这个消息。
若不是枝儿跟在盛府的时日长,又与薛母亲近,恐怕也不能得知。
枝儿不懂“慧极必伤”的意思,时人以读书人为贵,人要是聪明怎么会不好呢?至于早夭之相……枝儿初听闻此言,更是恨不得把那道士找出来暴揍一顿,她家小姐活得好好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竟敢如此诅咒小姐!
见枝儿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脸上的表情还变得愤愤不平,盛玉看得有一瞬间的迷惑。
状似不经意间,盛玉问出了心中所想:“那,枝儿你可知道我父亲往日里是否和谢将军有过来往?”
这个问题倒把枝儿问到了。
她蹙着眉,努力回想着:“记忆中好像确实曾有过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来找过老爷,那时老爷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可他们在书房议事,我不曾见过那人的面貌……”
正说着,枝儿突然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那人应该就是谢大将军!他是带着他的夫人一同前来的,与老爷议事之时他夫人便在夫人房中,难怪我第一次见将军夫人便觉得有些面熟,原是从前见过的!”
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枝儿,盛玉却陷入了沉思。
难道方才这个问题的答案与这件往事有关?
本以为盛父只是略有名气的一个小文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怎么了小姐?”见盛玉面有异样,枝儿赶紧凑上前问道。
盛玉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
落进枝儿关怀的眼神里,盛玉不禁愣了愣。
初到这个异世时,她想的只是明哲保身,可不知何时,所作所为竟已完全超出了心中所想。
这些改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枝儿日复一日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终于有了融入这个世界的实感;
还是那日在城门前,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暗淡的眼神中深藏的死志?
盛玉从他们眼中看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情感杂糅在一起,既想一死一了百了,同时眼神深处又暗藏着对生的渴望。
若是给他们一点儿希望,哪怕只有一小撮火焰,他们也会死死抓住然后迸发出旺盛的生机的吧。
想到这里,盛玉便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恰在这时,游戏商城降临,让盛玉有了与命运抗衡的资本,也给边关的百姓带来了生的希望。
盛玉手捧着茶杯,方才还冒有热气的茶水喝进口中已略显冰凉。
枝儿道:“小姐,我再给你换一杯吧?”
盛玉摇了摇头:“无碍,再过一会儿就得去水泥队的培训了。”
第一批水泥队伍的养成,她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之声。
枝儿一个皱眉,快步走到了门口,正要喝止他们的动静时,却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这里:“平叔,你怎么来了?”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还在勘察土质研究如何栽种木棉的吗?
平叔喘着气,擦了下额上的汗,焦急地问道:“少夫人在吗?”
盛玉这时也听到了声音,从书房内走了出来。
看见盛玉,平叔眼神一亮:“少夫人,我们找到栽种木棉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