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哪里来的野狗!”这是街边受了惊吓的姑娘。
“我看分明是你们扮作道?士,故意纵狗伤人。”
……
混乱之下,苍狼逃窜到小巷,终于?甩脱了身后的人。
若是他能开口说话,少不得要骂上一句——你们才?狗!堂堂北境妖狼,怎么能同犬类挂钩!
他趴伏在角落里,累得直喘气,还未等他定下心神,忽然身体悬空,视线变高,紧接着脑袋上一沉,一只手掌盖了上来。
“哪来的小灰犬,受伤了?”
这声音还挺耳熟,苍狼大王挣了挣身体,仰起脑袋努力瞅,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方承陵?”他讶异地叫出声,只不过发出的是一串细小的“嗷呜”声。
方承陵听不懂狼语,一只手托住了沉甸甸的灰狼屁股,将他揣在胸前,上手又?揉了一把毛脑袋:“还挺沉。”
苍狼大王见?是熟人,便松了一口气,也不去?计较对方的动?手动?脚,十分“自来熟”地一跃跳到方承陵肩头,四足缩好,敛息凝神。
他被修士打中,外皮虽没大的损伤,内里却翻江倒海并不好受,如果能搭个顺风肩回魏府,他自然是非常乐意的。等回去?以后,他就偷溜出院子,也不会有人怀疑。
方承陵伸出手指,勾了勾毛乎乎的下巴,轻笑了一声。
“想?同我回去?吗?”
肩上的小狼扒得很稳,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可?我寄人篱下,不好在主人家中养别的了。”
苍狼大王眯起眼。
“但你实在太过可?爱,我都有些舍不得了怎么办?”方承陵的语气里带着些苦恼。
苍狼大王眼珠子一转,歪了歪脑袋,埋到方承陵脖间轻蹭了几下。
方承陵眸色渐深:“罢了,这下是非常舍不得了。”
他不再多言,举起手托住了一侧厚实的毛发,以免“小灰犬”不慎摔落。
苍狼就这么被带出小巷,那群穷追不舍的修士也都消失了。他眯缝着眼睛,窝在方承陵的肩头,感?叹:没想?到这个病秧子走路挺稳,力气也挺大,竟能带着他走那么远的路。
他如愿搭上了顺丰肩,到了魏府后,趁着方承陵不注意,便窜入了草丛,不见?了踪影。
苍狼回了院中,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调息了许久,直到晚间时分,却被人敲响了房门。
“小烬,我丢了一只灰犬,心里空落落的。”
苍狼大王心想?,病秧子就是麻烦,丢了只宠物,还得他来哄。
方承陵满脸病容,神情哀戚,说话时还带着三分自嘲。这让苍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样的灰犬?你让魏珣的手下再找一只就是了。”
方承陵摇摇头,就这么坐在苍狼的房里,也不说话,只沉默相对。
过了一会儿,苍狼无?奈道?:”行了行了,知道?你不喜欢麻烦魏家人,那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我替你……找找?”
方承陵眼中闪过亮色,半晌后又?暗了下去?:“不必了,估计他不喜欢我身上的药味吧。”
苍狼:“……”
说到药味,苍狼心中蓦然被刺了一下。
自从上次提及方承陵的身体状况后,两人都不再提起这个话题。方承陵仿佛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来都是无?欲无?求,这次难得对某样东西?起了兴致,他说什?么也应当让他高兴些。
常听姐姐说,北境狼族是最英俊的一支,拥有着顺滑的皮毛与?矫健的身姿,以前他只觉得这话说得太满了,如今想?来,他竟是一下就用原形将一个凡人迷住了?
方承陵郁郁而来,又?郁郁离去?。
苍狼踌躇片刻,重新化作小灰犬模样,窜进?了病秧子的院子里。挑了最为?满意的一张石桌,四肢舒展地趴了上去?。
方承陵拖着病躯,从苍狼的院子中回来,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石桌上乖顺躺好的小狼。唇角勾起一个笑容,他走过去?,如愿以偿地撸了一回狼——还是光明正大的。
狼妖在第一次心软之后,就没了退却的余地。毕竟他是要扮演一只普通的宠物,自然也不能阻止方承陵的动?手动?脚。从脑袋到尾巴,毛都差点被撸下来了一层,要不是他坚持抵抗,估计连肚皮都保不住了。
苍狼好不容易挣脱开魔爪,心里不知有多懊悔,气呼呼地回到自个儿的房间,决定不会再做这种愚蠢的事了。
谁知第二天中午,方承陵再次找上了他,这回更加的神思不属了。
“小烬,昨夜小灰犬回来了。”
苍狼冷冷道?:“哦。”
方承陵略显焦急:“可?今天一早又?不见?了,你有没有看到他?”
苍狼:“……不就是一只宠物了,没了就换一只。你要是没精力折腾,我替你去?物色。”
然而方承陵摇摇头,拒绝了。他苦笑道?:“不了。那些都不是我的小灰犬。”
苍狼挑眉:我又?何?时就成你的了?
方承陵又?咳了起来,他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要将肺部都咳成碎片吐出胸腔。苍狼不满的情绪瞬间消弭,他扶住人,担忧道?:“方承陵,方承陵你怎么了?”
许久之后,咳声渐止,只余下急促的喘息声。
“我没事。”方承陵的颊边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可?能我注定就是这样了,他走了,也未尝不是坏事。”
苍狼面无?表情。
当天傍晚,某人的院中再次窜入了一只灰犬。只不过那灰犬表情不善,一进?来就龇牙咧嘴,眼含警惕。苍狼实在是不习惯再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虽然挺舒服,但还是妖格更重要些,所以只能以此来拉开距离。
但方承陵没有被这恶犬模样吓到,他重新抱起了“失而复得”的宠物,语气温和道?:“回来了?”
苍狼:“……”
察觉到脑袋上又?盖上了某只熟悉的手掌,他闭了闭眼,罢了,病秧子看起来已经彻底栽在了他英俊的狼身之下。反正只要不出这院子,就不会有人知晓自己?遭遇。他就顺了这病秧子的心思……也不是不能忍受。
方承陵叹息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狼妖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主动?轻蹭了一下凡人,又?跳上肩头,模仿着幼时白狼的动?作,轻轻舔舐了一下,以作安慰。
沉陵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手痒。
可?是如今肩上趴着的不是当年那只任人揉搓的小灰犬,甚至脾性?也变了许多,碰上一碰就会招致一顿凶狠报复。他只能暗叹口气,压下念头。眼下不能出错,更不能惹恼了对方。
许是沉陵走得太稳当了,机警如狼王也免不了开始走神。
他同样也回忆起了陈年旧事,慢慢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十分犯懒。半晌后他又?竖起了耳朵,目光警醒——如今在他心中,犯困已经等同于?是失去?意识的前兆了!
他仰起脑袋望了望天——清鸿崖内有秘法加持,纵使在夜间依然亮如白昼,一时间也无?法判断是否已至破晓。
沉陵仿佛知道?他心中焦虑:“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拂晓了。”
一个时辰,那就是还有时间。
他重新放松下来,晃了晃耳朵,嘴上不忘叮嘱道?:“你答应了的。”今日会让他见?到清鸿崖掌门。
狼王的声音就在耳边,尊君只需微微侧首,就能用脸颊蹭过柔软的毛发。但他克制住了:“要到了。”
朔烬掀开眼皮张望了圈,发现只有一座普通的阁楼,旁边的花草树木也没什?么稀奇。不远处,还有几名弟子巡视,苍狼大王并不担心会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当世高手不多,能够勘破沉陵敛息之术的更是屈指可?数。
他甚至无?需压低声音,道?:“你说宗岳就藏身在这儿?”
沉陵捞住了苍狼大王,将他塞入袖中,赶在朔烬不满之前开口道?:“且去?看看吧。”
这一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而朔烬偏还处于?犯懒中,一时不慎,回过神来已经窝进?了袖子里:“……”
袖中似有法阵,他待在里面,只觉得平坦舒适,没有丝毫的不适。
半晌后,他翻了个身,决定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