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石室里, 林苦寒一袭红衣,缓缓走了出来。
他变了很多。
脸色惨白,像是一张白纸, 上面挂着熟悉且陌生的嘴和眼。比起过去的不拘小节, 如今他的衣衫华丽且整齐, 头发梳的一丝不乱。
宋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画作。
她耳垂上的金色梦莳花,晃动的更厉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笑了:“师妹, 我的心思,不是一目了然吗?过去, 在磐石峰, 我道法低微,不敢表露内心;如今我也和你一般,是元婴期修为,你能来, 我真的很高兴。”
宋恬越听越恶心。
“风如织呢?”她冷冷地问。
“陨落了。”
“她是怎样陨落的?”
他古怪地笑了一声,轻声细语道:“师妹, 你别多心,我过去只是想帮她, 我对她,并无别的情愫。前几年,风师姐渡劫时, 不幸陨落, 月明峰还有几位当时在场的师弟师妹, 你一问便知。”
林苦寒表现得十分古怪, 宋恬看不透。
或许, 她本不该有什么期待, 连日的所见所闻,透着难言的荒诞。
“那师父呢?”她冷笑。
“此事,乃衡阳子所为,当时桑竹、白萩被魔障迷了眼,我不怪他们。”
他试图三言两语撇清关系,宋恬并不信。
“还有,”林苦寒一步步朝她走来,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她:“师妹莫要听信所谓‘恩公师弟’的话,他本名孟决,乃是上古魔头,留在你的身边,只是为了渡他的劫!”
宋恬睁大了眼。
他笑了,语气略微得意:“是不是很可笑?上古最后一位大乘期修士,竟然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孟决虽然修为极高,却因此不能飞升,他找你,不过是渡他的情劫。”
他耐心道:“师妹,离开他,与阿竹、阿萩,一起回到七星剑宗吧。孟决早晚会飞升,离你而去,等待你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当年,你为旧情所困,十年不得突破,你好不容易走出来了,难道还想坠入深渊吗?”
宋恬听得一阵恍惚。
“不,不是这样的。”她似是自言自语。
林苦寒道:“你想想,天底下还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大乘期修士,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称呼一个元婴期修士为师父?”
好像并没有。
在修真界,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他诚诚恳恳道:“师妹,你回来吧,如今在这里,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师兄妹了。我每日苦修,就是为了那年,玉虹峰下的事情,不再重演。”
石室无风,但滚烫的烛光,似乎让人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个酷暑,那灼灼烈日,以及玉虹峰众徒,欺凌大师兄的场景。
就在林苦寒以为,她已经动容的时候,宋恬抬眸,眼眸里透出坚定的光。
“不是这样的。他承认,他心里曾经真的那样想过,但是后来,他是真心实意,留在恬恬身边。”
林苦寒道:“他可以一时欺骗你。但是,他能等你多久?十年,百年,还是几千年?”
宋恬淡淡道:“那要看我寿元几许。”
他不信,道:“师妹,他自幼叛出天河宗,薄情寡义,对他人生死不顾,又怎会真心实意待你?!”
她闻言,登时大怒,冷冷抿起唇,眼神有几分陌生。
宋恬道:“你究竟是谁?!”
林苦寒放缓语气,道:“我是你的大师兄呀。”
“你既然是磐石宗的弟子,可会师父的‘归心剑法’?”
既然宋恬对他的身份已经起了疑,林苦寒不置可否,从武器架上取下了重剑。
他走到空地上,对着她道:“师妹,看好了!”
林苦寒舞剑。
他的身姿比过去轻盈了不少,剑法到位,每一招每一式,都很完美。这一把重剑,在他的手里,仿佛只是一把极轻的纸片。
宋恬忽然出声:“你不是他。”
林苦寒收起剑,扬声笑道:“师妹,我已今非昔比。我的剑,自然也与过去不同。”
“修为可以增进,剑法可以更为奥妙,但是你,林苦寒,从无到有,从愚钝到开悟,这些年的积累,并未在剑中体现。”她一字一句道:“所以,你不是林苦寒。”
他道:“师妹,你在开玩笑!”
宋恬道:“是与不是,剖了你的神魂,就知道了!”
剖了神魂,无异于将一个人扒皮抽筋,痛苦至极。林苦寒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残忍。
不过,他也有些跃跃欲试。
宋恬站在半昏半暗的石室里,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拿起你的剑。”
林苦寒道:“你不用剑?”
“对付你,还不用。”
她从未有过这样狂妄的话语,林苦寒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待自己先出剑。
就连比试,也要先让自己占先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