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劫难, 梦玦想起前些时日,他负气离开磐石峰后,所追寻的‘情劫’。
莫非这就是‘情’?
他心中一惊, 整个人恍恍惚惚, 不知该作何感想。他虽然仙龄漫长, 但因年少时,好奇炼制了驻颜丹,一直将相貌停留在十二三岁的模样, 所以整个天河宗的女修,只将他当小孩子看待。
那时他也不在意这些, 整日呼朋唤友, 到处招惹事端。时日久了,就得到了一个‘天河混世顽童’的绰号。
随着年岁渐长,身边友人陷入情伤,被女修抛弃, 修为一落千里。他看着,更觉得这种事没什么意思。
若非大乘期飞升受阻, 梦玦恐怕这辈子,也不会研究‘情’这个字。
他的肩上倚着宋恬, 整个人动也不敢动。
她身上似乎有独特的淡淡香气,不知怎的,令他耳朵有些发烫。
梦玦垂眸看着她, 一边绝望, 一边心神荡漾。
他的黑瞳亮晶晶的, 他想, 若是碰一碰她的脸颊, 是不是很软?
可这样做, 倒像是个登徒子。
昔日他的好友司空烨,有一次御剑下落时,不幸碰到一位女修,后来就被冠以‘天河混世登徒子’的别称。
他想,或者他可以揽住她的腰,再将她抱起,然后将她送回去,盖上被子……
如此,也不算是登徒子行径。
而自己爱护师姐,是个好师弟。
梦玦打定主意,才刚刚悄悄伸出手,门帘掀起,桑竹伸进来一个脑袋,满眼警惕:“梦玦,你在做什么?”
“她睡着了。”梦玦轻声道,示意他不要出声。
桑竹疑惑地盯着梦玦,看着他将宋恬抱回床榻处,方才朝他招了招手,传音道:“梦玦,我有话要跟你说。”
俩人离开幄帐,到不远处的戈壁巨岩下。
夜雨已停,荒漠潮湿泥泞。
“梦玦,”桑竹并不藏着掖着,当面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师妹?”
喜欢她?
梦玦的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第一次被迫直面这个问题,想起当初陷入其中的好友,眸光冷了冷,道:“你什么意思?”
“那就是,没有啊。”桑竹见他犹豫了,也不等他回答,就自顾道:“那就好,我就放心了。”
梦玦原本不想说是,但也不想说不是,他懒得跟桑竹多解释。
他只是侧过眼眸,淡淡道:“你放心什么?”
“阿恬入门十余年,她先前为那个颜嵊修为不进,我们都知道。”想起磐石峰后的衣冠冢,桑竹不觉心疼师妹,道:“男人只会影响师妹拔剑的速度,不是吗?”
梦玦:“……”
“好啦,既然你无心,我也就放心了。”桑竹笑容灿烂,忽觉不对,又赶紧解释了一下:“呃,我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啊,我只是问问。”
桑竹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戈壁巨石下,梦玦凝望着不远处那个亮着烛光的小小幄帐,心里难掩烦躁。
他生来爱自由,不愿受限于人,倘若被‘情’字困住,可就难了……
也许是他接触的女修不多,才会陷入如此烦躁。
这样一想,心中豁然开朗。
……
翌日西渡剑宗的修士告辞离去,薛泓召集弟子,讨论众人去处。
“往前一百里,有一处瘴气林,昨夜那个瘴妖,便是从那里出来的。”薛泓道:“听西渡剑宗的道友说,那里原是一处不错的绿洲,百年前多了瘴气,滋生妖物,从此沦为险境。”
昨日大雨,西渡剑宗的那人在荒漠里迷了路,误闯瘴气林,这才引发后续之事。
瘴妖并非生灵,而是由怨气滋养出的妖物,想来那里是有些玄机。
大师兄道:“师父,我们是要去除妖吗?”
“如今西极一带,少有无人的绿洲了,若我们想在此处扎根,也许可以去试试。”薛泓道:“你们以为呢?”
桑竹道:“这是个好主意。”
白萩、梦玦没什么看法,只是梦玦漫不经心朝瘴气林的方向望了一眼,若有所思。
宋恬问:“师父,为什么会多了瘴气呢?”
“听说,里面有高人布下了幻境,入幻境的人,会经历大喜大悲,有人深陷其中走不出来,所以才会有许多怨气留下啊。”他道。
这个幻境,听起来很像‘浮生宴幻’。
宋恬瞄了梦玦一眼,传音道:“是你的幻境吗?”
“可能是吧,”梦玦散漫道:“人世间沧海桑田,我有点认不出了。”
他忽觉把自己说老了,又多说两句试图挽回:“呃,当初布下的法阵有点多,我记不得了。”
然而这么一说,显得他年龄大,记性差。梦玦意识过来,干脆不说话了。
宋恬眼眸里闪烁着笑意,唇角轻轻扬起。
桑竹瞄了他们一眼。
师徒几人商议完毕,便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此处。宋恬正在收拾幄帐的时候,桑竹看梦玦不在此处,慢慢溜了过来。
“阿恬,你在忙些什么?”他找着话问。
宋恬道:“二师兄,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桑竹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嗓音:“阿恬啊,想来你也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