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
映入眼底的,除了湛蓝的天,淡淡的云,随着风而动的绿叶,还有两位师兄焦愁的面容。
那位身材魁梧,但只有炼气九阶修为的是大师兄,名唤林苦寒;身旁那位身量细长,头发茂盛,看着像一杆摇摇欲坠的竹的,是人如其名的二师兄桑竹。
他们三人,是磐石峰仅有的弟子,师父外出云游多日了。
“我很好。”她轻声道。
阳光落到他们的身上,两位师兄鼻青脸肿,衣衫上沾满草木石渣,看着不比她好多少。
宋恬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先在结丹雷劫中受了重创,随后昏昏沉沉中,又受到金丹期修士的威压逼迫,如今强行提一口真气,理清思绪。
刚刚,大师兄与玉虹峰修士发生冲突……
玉虹峰虽不是七星剑宗第一峰,但峰主及内门弟子皆出自当世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背靠资产雄厚的灵石钱庄,谁也不敢招惹。
没想到,她和玉虹峰的小师妹同日渡劫,依他们的秉性,师兄们在外一定苦忍了很久。
她的黑瞳里映着日光,恍若碎金闪烁。桑竹看她想得入神,出声道:“师妹,想什么呢?”
“玉虹峰小师妹,是否结丹成功了?”她忽然问。
桑竹怕她伤心,含糊了一下:“不知道,没注意。”
宋恬笑了一下,微风吹开脸颊前的碎发。
她回过眸:“我想回去睡一会儿。”
大师兄刚刚扶了一会树,现在精神好多了,挽起袖子道:“我背你回去。”
“没事,不碍事。”宋恬微笑道:“又不是第一次结丹失败了,我都有经验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说罢,她咳了口血,悄悄用衣袖捂住口,满口都是腥甜的血味。
两位师兄为人粗犷,并没有注意她的异样。
他们行走在林间小路上,磐石峰没有飞舟,只能步行。磐石峰在群峰的东面,他们迎着光往前走,经常看到落霞峰、长水峰弟子御剑飞过,恍若一道耀眼的流星。
大师兄在絮叨:“结丹失败没什么,看我,三十三岁,还是炼气期。唉,也就咱们师父当初不嫌弃我,将我收入门下……”
他说两句就喘一会儿,炼气期的修为去抗金丹期的威压,无异于被一个二百五十斤的野猪怒打一百下。
师弟师妹默默听着,过了会,他又道:“等师父归来,咱们就好了。”
师父走了一年多,这句话,他经常在受委屈的时候翻来覆去的说。
宋恬受了内伤走得很慢,直至晌午,才慢慢挪到磐石峰。
磐石峰的峰顶是一块巨石,从远处看,像是一个人握住拳头,并伸出食指指天。在七星剑宗,磐石峰的高度仅次于主峰七星峰,但山顶陡峭艰险,难以攀爬。
他们的屋舍建在山脚下,练武场在半山腰的一块平地上,后面还有一个简朴的洞府,是师父的道场。
山脚下,也只有几间茅草屋,一个露天灶台而已。
这可是整个七星剑宗最寒酸的地方了。
晌午已经热了起来,二师兄桑竹去小溪里洗脚,磐石峰地势较高,溪水蜿蜒而下,大概会被玉虹峰的弟子喝掉。
宋恬每走一步,恍如置身在丹炉里燃烧,她艰难地挨到了自己的屋舍,立刻扶着墙,倒在蒲团上,气息十分微弱。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扶着地坐直身子,开始打坐吐纳。
然而,她经脉堵塞大半,很难有成效。
她只得取出干瘪的储物袋,里面空空如也,一粒补气丹也没了。
最后一粒,在渡劫的时候服用了。
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虽然艰险。
她这样想着,抬眼看到窗棂前晒着的几根干灵草,拿起来嚼了几下。
干灵草口感苦涩,在别的山峰是用来喂神兽的。
大师兄在外面问:“你们中午想吃什么?”
磐石峰的弟子并不辟谷,因为他们修为很低,附近灵气也不浓郁。
桑竹的声音远远传来:“冬瓜腊肉汤。”
“好嘞。”
宋恬想出声阻止,然而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大师兄压根没听到。
……
饭菜被摆在堂屋里的木桌上。
桑竹和宋恬对着冬瓜腊肉汤,面面相觑。
大师兄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在一件事上,比较固执。他坚信眼见为实,不肯听从他人的意见。
他眼里的世界,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每次做冬瓜腊肉汤,总会将冬瓜切成细丁,腊肉剁成大块。
虽然冬瓜和腊肉的手感不同,但是大师兄力大无穷,他一菜刀下去,管它是什么都得喀嚓碎成两半。
桑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喝了下去。
宋恬却并没有拿起筷子,她从怀中摸出一物,递给大师兄:“这个送给你。”
“什么?”大师兄吃着馒头喝着汤,匆匆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块小留影石,精巧玲珑,上端打了一个孔,系了一根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