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软榻上,手里鼓捣着小牌子,十九觉得自己像是拿到了一块开启阎温世界的通行令。
只要能够进入阎温的世界,就能窥见阎温内心的真实,不断的了解他,不断的在阎温的领域中开疆拓土。
直至最后,也像阎温在自己心中一样,占据大部分的空间。
到那个时候,那老东西就会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将她剔除,因为她已经扎根在他的世界中,他无论想要从哪里掀动,都会连皮带肉抽筋拔骨,疼到他不敢再碰,除了尝试着容纳她,接受她,别无他法。
第二天,十九又带着小牌子,翘着小尾巴去找阎温。
进门口露出小牌子的时候,门口的两个死士的神色依旧一言难尽。
不过十九根本没有注意到,进院之后,直接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只有喜全一个人,正拿着一块布巾,在擦拭阎温的桌案。
“大人呢?”十九走到喜全的旁边,抻着脖子朝里间看了看。
不过十九觉得阎温这个时候不可能在里间,他只要没有病的爬不起来,是绝对不会躲懒的。
按理说这个时间应该在批奏章,但是这一会儿不在这里,那还能去哪,难不成又去水牢了吗?
喜全动作一顿,对于十九现在出入内侍监如履平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大人为什么会独独纵容她。
喜全跟着大人这么久,大人都不许他近身伺候,不许他陪伴处理公事,可这个小傀儡却屡屡被大人宽待,他自然不太舒服。
因此他看十九大多没有好眼神,尤其是在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他用眼尾夹了一下十九,手上劲头用的大,布巾摩擦着桌面,发出嚓嚓的响声。
“大人出宫了,陛下请回吧。”
十九一愣,嘀咕道,“出宫了?可是大人昨天没有提起……”
“你是什么人?大人做什么出宫要与你提起,你还真的将自己当成女……”
喜全的声音戛然而止,惊的手上一用力,将桌上的奏章推了一地。
小脸唰的一下惨白,扔了布巾扑通跪在地上。
“大人恕罪,奴错了……”
十九顺着喜全扣头的方向一看,就见阎温正满脸阴鸷的站在门口,视线如刀般刮在喜全的身上。
她知道这种视线刮在身上的滋味,未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默默退了好几步,站在桌案旁边。
“越发的没规矩了。”阎温说,“你不如……”
“大人息怒,奴错了,奴再也不敢了,大人息怒……”不要将我打发到别的地方。
喜全一个劲的在地上叩头,咚咚的声音听得十九心惊肉跳。
没几下,喜全的头上就见了血迹,但饶是如此,阎温阴沉的脸色丝毫也不见开晴,喜全伺候在他身边已久,十九以为他好歹会犹豫,但阎温也只是顿了片刻,就继续道,“去水牢吧。”
十九看着地上不断求饶的喜全,和阎温毫不动容的眉眼,有些后怕的想着这些天她自己放肆的行径。
能够靠近阎温对于十九来说太过美好,以至于她总是会忘了,阎温固然一手紧握慈悲,却也有一手满是罪孽,而他本身,又是一个多凶戾无情的人。
喜全已经抖若筛糠,纵然阎温下了最后的决定,就不再看他,他还是一个劲儿地随着阎温的走动,趴伏着调转方向不断叩头,祈求着阎温能够收回成命。
十九实在是看不下去,况且喜全虽然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这小东西的心眼真的不坏,不仅先前帮她隐瞒,她指使着做什么事情,喜全去的也很痛快。
再者十九又不是真的皇家贵女,从小被当成狗一样呼来喝去不在少数,喜全无论什么态度,她都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十九悄默默的朝前挪了一步,准备硬着头皮帮喜全求一下情,好歹喜全还藏着她一个小秘密,要是她冷眼旁观,喜全心里一不舒服给捅出来,他们两个估计都要去水牢。
只不过她这一步才迈出来,阎温突然调转枪头,如刀般的视线,毫无预兆扎到了十九的身上,扎的十九膝盖一软,也想跪地认错。
“你又来做什么?!”阎温的语气很冲,不光跪在地上的喜全抖了一下,十九也吓得朝后退了一大步。
“大……嗷——”十九后退的时候没看,一脚踩到成堆奏章,另一脚绊了上去,眼瞅着就要朝地上摔去。
可怜她膝盖还没好利索,这一个腚墩儿要是坐下去,估计走路都要拉着跨。
十九朝地上坐的时候,伸手扶了一把桌案的边缘,寻思着好歹借一点力,摔得不那么重。
结果这一把,不知怎么的就将砚台给带了下来——
十九头顶钝痛一下,嗷了一嗓子之后,接着眼前一黑。
不光是眼前一黑,十九感觉到头顶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但是凉凉的又不像血,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手也黑了。
她一只眼睛能睁开一只眼睛睁不开,满脸都是墨汁,用手抹了一把,整张脸乌漆抹黑的,下额还在滴滴嗒嗒的滴着墨汁,坐在地上傻愣愣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喜全本来趴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之后,跪在那里愣住。
而原本满脸乌云密布的阎温,听到声音看向十九,顿时眼角抽搐了一下。
接着脸上的表情寸寸开裂,也不知是笑还是生气,看起来有些扭曲,直至最后忍不住提起嘴角。
先是“噗”的一声,然后,“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十九:你不也把我当成狗子呼来喝去么。
阎温:我可以别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