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羹兴许不那么气人,如欧阳文峰这般的性子,甚至也还主动去理解人家的苦衷。有些事情,却是比闭门羹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才是赤裸裸的人情冷暖。
欧阳文峰起初还以为自己已然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今日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情冷暖、什么才是真正的世道人心。
徐家镇码头,一艘快船在几人奋力摇橹之下,飞快逆流而上到得徐家镇。
一人直接从船上跳下,飞奔往镇子里去。
不得多久,镇前古树上的那口大鼓隆隆作响。各家各户的汉子们挎刀穿甲飞奔而来。
徐仲皱着眉头,拄着拐杖慢慢往镇口而来,徐牛已然在那里整理队列。徐家镇如今人口越来越多,但是老弱妇孺加在一起也还没有超过三千之数。
镇口聚了十多岁到四十多岁的汉子,个个穿甲挎刀,却也不过四百多号人。
弩弓箭矢一箱一箱从祠堂里搬了出来。
镇口码头上也还有许多船只,都是南来北往的货船,码头上的江湖人也还有不少,见得这徐家镇忽然这般大的阵仗,不少人都往前来问。
铁背蛟龙吴子豪也正好在徐家镇,便是第一个到的徐牛身边,开口问道:“牛哥,怎么了是何人敢与徐家过不去”
徐牛看了一眼吴子豪,只答:“你们赶紧上船走吧,不关你们的事。”
吴子豪闻言眉目一正,说道:“牛哥,岂可小瞧于我吴子兴,江湖有义气,牛哥只管吩咐,小弟我这一身剐,便随你去了。”
徐牛闻言倒是感动,却还是说道:“你们走吧,不必惹祸上身,来的是官兵,三四千之多。是那京城里有大人物与我家杰儿过不去。”
吴子豪听得是官军来了,面色一变,下意识有些心虚,随后却又抬手一抚额头,咬牙说道:“牛哥,这几年我也赚足了身家,今日就还你徐家一份人情。”
说完吴子豪转头便是大喊:“都给老子提刀下船来,一个个吃饱喝足了也该做点事情了。”
古话有一语,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兴许是真有些道理的。
此时徐仲刚刚走来,看得不远码头上几十个提刀的汉子正在下船,看了一眼吴子豪,挥挥手说道:“吴子豪,带着你家弟兄们起帆去,今日若是我徐家过了此劫,来日还如以往。”
吴子豪闻言大急:“大哥,我吴子豪岂是那没卵蛋的汉子,今日我是如何也不走,且看我手中的钢刀,杀一个保本,杀一双便帮大哥赚一个。”
徐仲犹豫了一下,答道:“也罢,今日我就受你一声大哥,你带兄弟们往后去,随在我徐家人之后。”
吴子豪闻言大喜,拱手答道:“多谢大哥”
吴子豪说完这一语,提刀就往后而去,刚才还有不少心虚,此时只觉得热血沸腾,荣光在身。
徐仲慢慢上马,徐牛为他绑缚着腿脚腰腹,递上去一杆长枪。
徐仲在马上娴熟无比,左右拉了拉马头,调整一下方向,又调整了一下腰刀的方位,让刀柄在腰间更加顺手,随后把一柄弩弓也放在马背皮袋之中,如此一切准备妥当,回头看着这些子弟兵,开口一语:“经了此番,往后就习惯了。”
众多半大小子闻言点点头,也有人开口:“仲伯放心,必不敢丢我徐家脸面。”
徐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似乎也是习惯,如此老军阵,早已习惯了不在阵前去说那些什么鼓舞士气的话语,老卒如此,厮杀见惯。
徐牛也说了一语:“走,往大道去迎。”
家中还有老妇,还有新妇。欧阳文沁一直站在家门口远眺镇口,急得一双玉手无所适从。各家各户皆是如此,门口都站着妇孺,替那些提刀出征的汉子们担忧祈祷。
欧阳文沁也不时回头往宅子里望去,见得瞎眼的老妇在回廊里慢慢往门口摸了过来,连忙上前去迎,一边走着,一边安定着自己的心神。
老妇听得脚步近前,便开口问道:“文沁,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到处马嘶人喊的”
欧阳文沁连忙答道:“奶奶,二叔他们今日有暇,说是要演练人马呢。”
“演练人马可是哪里起了匪患”老妇人活了这么久,倒也见多识广,当年大水之时,匪患她也见识过。
若不是老奶奶提到”匪患“,欧阳文沁必然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借口,连忙答道:“嗯,说是淮西东边那里有了匪患,正在往咱们这边逃窜,所以二叔想着演练一下人马,以免到时候措手不及。”
老奶奶似乎真信了,只叹息道:“好好的世道,为何还有人去当匪呢,都是有手有脚的汉子,哪里没有一口饭吃。待得你二叔回来了,你去与他说,若是真有匪徒逃来了,不要杀人太多,杀人折寿的,若是他们愿意啊,我们徐家如今做起生意了,田地总要人种,带些人回来种田也是可以的,如此就是善事,也为杰儿积攒福分,后世子孙都会多福。”
老奶奶当真善良,欧阳文沁一边点头一边答道:“奶奶放心,二叔最是心善,连路边的乞丐也往家里带呢,必然不会杀人的。”
“好,这就好,杀人折寿。我们徐家是良家,都是良人。”老奶奶说着说着,也微笑出来,心中甚是欣慰。
欧阳文沁扶着老奶奶又慢慢往内宅里去。却又回头往门外看,心中多是担忧,不仅担忧徐仲,更是担忧徐杰。
大江郡之兵,已然过了青山城,出现在青山城外。只是如何也没有想到,徐家镇的人竟然也出现在了青山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