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正却出一语:“殿下新政,当尽快入手,臣等商议定夺也可,还听殿下静心旁听。”
欧阳正这样的人,兴许真有些讨人厌烦。夏锐此时不自信,所以有些许逃避的想法,却被欧阳正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之后,欧阳正不是顾及着天子脸面,而是强迫这位想逃避的天子留在这里继续着尴尬。
夏锐看了看左右,希望有人说出一句给他一个台阶下的话语,却无人开口。夏锐此时走也不是,留也难受。越发尴尬起来,不耐烦的拿起一本奏折摊开。
不想这份奏折夏锐还真看得起劲,看完之后,开口问答:“大理寺正许仕达禀奏,说缉事厂都督徐杰收人厚礼无数,擅自放走各衙门里羁押的大批罪臣,以权谋私,收拢人心,意图不轨。诸位有何看法”
这个时候,许仕达上了这么一本奏折,也不知许仕达是聪明呢还是愚蠢
是聪明到能揣摩出新君郑智的心思还是蠢到以为这本奏折只会被皇帝一个人看到
欧阳正闻言面不改色,也不出言。崔然也左右看了看,并不急着说话。
唯有吴仲书见得无人答话,开口说道:“殿下,此事当调查之后再来定夺。以臣对徐文远的了解,他当不会做这般的事情。”
不想夏锐开口又道:“此事我倒是知晓一二,我也在缉事厂小住过些许时日,缉事厂放走人犯之事,倒是不假。劳烦吴相公调查一二,且看事情真假,也还文远一个公道。”
吴仲书转头看了看欧阳正,大概是以为欧阳正会开口说些什么,只是欧阳正依旧闭口不语,吴仲书唯有躬身一礼:“是。”
夏锐忽然来了一些心思,又道:“这个大理寺正许仕达,倒是不错,且不论他所言真假。在这个时候敢于直谏文远之事,想来是个端正之人。似乎也听闻他与文远是同年的进士,状元及第。劳烦欧阳相公把他调到门下省来行走,可随在我身边做个中丞文书之类。”
欧阳正作揖而答:“是。”
夏锐做成此事之后,好似心情好了起来,再拿一份奏折,看得津津有味。好似许仕达之事,让他找回了不小的自信。那些赈灾财政、边镇安抚的事情,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定夺,但是这些人事安排,倒是知道该大显身手。
缉事厂里的徐杰,依旧埋头桌案,李启明之事,牵涉实在太广,连给李家送肉的屠户,都能有罪名在身,实在有些过犹不及。
看到这样的卷宗,徐杰都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徐杰依旧在放人,一个一个的放,刑部里,御史台里,对于徐杰的定夺都是不会反对。连带大理寺里提人,也不会有人阻拦,但是徐杰也没有想到这会成为他的罪证。
不过就算徐杰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依旧还是会我行我素。若是真因为李启明之事,杀上万人,发配几万人,徒刑更多人。发卖无数良家女子。徐杰实在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老皇帝出殡,皇陵在北,几万人同行,哭声震天。有人哭得真心实意,有人哭得戏份十足。
徐杰不断给欧阳正擦拭着鼻涕与泪水,最头前的夏锐,也哭得痛彻心扉。
登基大典,欧阳正安排的仅仅有天。祭天祭地,祭古之圣贤,祭祖上之灵。
武当山上的道士,龙虎山上的道士,几十之多。
还有大赦天下,这大赦天下其实并非真的就把所有的罪犯都放出牢狱,也是有甄选之别,以小罪轻罪为主,以显皇帝恩德。
最后,那一身龙袍站在高台之上,金光闪闪,承接天命,鼎故革新。
所有人跪拜在地,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徐杰也跪在人群之中,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头再看,夏锐,皇帝陛下,轻轻抬手:“众卿平身”
徐杰从地上站起来,抬头,阳光刺眼,夏锐成了一个剪影,徐杰看不清楚夏锐脸上那和善的微笑。
回到缉事厂不久,一个四品门下省秘书中丞手提圣旨上门,鲜红色的官服格外显眼。
这人进得缉事厂,就站在前院中央,开口大喊:“徐杰何在,还不速来接旨”
徐狗儿打量了几眼这位秘书中丞,面色不爽,大概是徐狗儿在这缉事厂里,还真未见过这般无礼之人。
“且等着,我去给你叫去。”徐狗儿语气懒散,转头往衙门里边而去,慢慢悠悠。
便听秘书中丞呵斥一语:“还不快去,误了皇差,你个小厮可担待得起”
徐狗儿闻言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说道:“这位相公,既然嫌我慢,不若相公您亲自去寻我家少爷,如何”
秘书中丞自然是刚刚连升好几级的状元许仕达,听得徐狗儿这般不拿他当回事,回头看得一眼身后同来的衙役,见得几个衙役都是畏畏缩缩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再呵:“放肆,谁家小厮如何不知尊卑上下,也不知主人是如何教育的,犯上者,按律当脊仗二十,来人,拿他脊仗。”
平民与官,就是这么大的差距,犯上便是罪名。如此,也就更说明了功名的重要,即便是秀才成了被告,在衙门里升堂,也能有座位落座,这是何其大的礼遇。
只是话语落下,许中丞身后的几个衙差,却在犹豫之间。左右还聚来许多缉事厂的兵丁,都抬这眼皮在看好戏。
如今这缉事厂,当真有些骄纵。
许中丞面子已然放不下了,再左右去看,抬手指着徐狗儿,开口喝道:“你姓甚名谁本官皇差在身,且不与你一般见识,待得来日,再告你到开封府吃罪。”
徐狗儿拗着头,还真不怕事,开口答道:“徐来福。”
“好好好,徐来福。本官记着你了。”许仕达这话语不是说笑,因为他知道手中这份圣旨说的是什么,这份圣旨之后,徐杰就成了白身。如此许仕达身后这些衙差也就不会再畏畏缩缩了,这缉事厂之人也不再是那般无法无天了。徐来福,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这才是许仕达不急着与徐狗儿计较的真正原因。
此时徐杰还在从回廊里走了出来,见到许仕达之后,还稍稍有些诧异。诧异这位状元公的官职是升得真快。
也在奇怪,奇怪这位状元公本是夏文的心腹,后来又见他跟在夏翰身边,如今夏锐登基了,他还能升官。还真是奇事一桩。
“徐杰,还不速速上前接旨”许仕达见得徐杰,语调都高了三分,他在这缉事厂里挨过打,今日就是扬眉吐气的时候。
徐杰也看到了一直被许仕到提在半空的圣旨,漫步而去。无欲则刚,此时的徐杰就是写照,自污的事情都做了,好似比无欲则刚还要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