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陈霸先期待的眼神,王泽目光看向身边的陈茜示意他先讲,毕竟陈霸先是想要看一下以后南陈继承人的战略眼光,也算是对陈茜的一个小小的考验。
刚才还在侧耳倾听的陈茜胡子抖动了一下,忙收敛一下衣衫正襟危坐道:“叔父,小侄以为王琳不顾郢州基业之安危,这次率大军倾巢而出大举东进必有蹊跷”
王泽只觉得自己背上的肉抖了一下,心说“要是前面补上一句元芳你怎么看就完美了了”
陈霸先松了一下身上的衣领,可能是觉得跪坐有些太累又改成了盘坐,听到陈茜的话于是看着陈茜饶有兴趣的鼓励道:“昙蒨既然觉得此事大有蹊跷,那便细细说来,你我也参酌一番”
听到叔叔的鼓励,陈茜顿时来了精神他扬声道:“素来世人皆知王琳是依附那北周宇文氏为依靠的,宇文氏当年借着结盟萧绎梁元帝的机会,杀死了萧绎六兄萧纪和八弟萧詧趁乱夺取益梁二州和荆襄之地,对土地最贪婪不过
如今王琳不顾郢州基业之安危倾巢而出,必然是以土地换取北周宇文氏发兵相助,故而王琳攻势方有这般猛烈”
陈霸先微笑着向陈茜点点头:“不错,昙蒨你能想到这一点也已经很不错了,以后这大陈的江山还需你多多操劳那样我也就放心了,”说着又扭头看向和陈茜并列而坐的王泽,“大郎该你了”
陈茜当即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王泽,他也很是想听一听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兄弟有何高见。
一见陈霸先叔侄二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王泽心道“想不到咱也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时候,就是粪土万户侯还做不到”。
心想着王泽坐正了回答:“临川王刚才所言与小侄所想不谋而和,只是那王琳不一定是主动以土地换取北周宇文氏出兵,也有可能是北周宇文氏施展的驱虎吞狼之策所迫”
陈霸先瞪了王泽一眼佯怒道:“叫什么临川王,大郎你既然叫我一声伯父,那便要喊昙蒨一声兄长才是”
王泽心里一阵恶寒,自己老爹今年四十岁陈茜今年都三十八了,这位兄长的年纪都和自己老爹差不多大了,不过王泽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二人还是互道兄弟,定下了名分。
看着眼前一幕的陈霸先呵呵笑道:“昙蒨呀,听到没有大郎虽然比你小那么多,可是却看得更加透彻呀”
陈茜思思虑良久面带疑惑:“叔父,北周不是举国大半兵力正陷于同北齐的征战么怎么会有余力插手南朝之事还请叔父解惑”
陈霸先细细解说道:“王琳虽然当年与我、王僧辩并列为元帝麾下三大将,如今又是上游各州郡盟主。
可是我却知道他对北周向来存畏惧之心。只要北周都督荆、襄等五十二州诸军事、荆州刺史史宁率荆襄之地的数万大军,趁王琳巢穴空虚之际夺取王琳老巢郢州,王琳必然不敢回师夺回基业,只会猛攻东向以便夺取江东之地”
陈霸先说到这里便不再言,陈茜恍然大悟道:“如此北周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让我大陈陷入与王琳的交战,而且我南朝就不能全力北上继续光复徐州、兖州故地了”
北周的意图很明了,就是给你南陈找点事做,省的北周在那里和北齐鏖战结果便宜都被南陈得了,王琳大军东进一方面可以消耗南陈的国力,另一方面则是牵制的北伐。
见陈茜已经明白了这一大势陈霸先笑着问道:“既然局势你已明白,那么可知道该如何应对”
陈茜百思不得其解,抬眼正看到陈霸先和王泽的微笑,陈茜忽然想到王泽之前说视王琳为冢中枯骨的话,心中顿时想明白了陈霸先的布局。
在陈霸先和王泽两人的目光中,陈茜忽的站了起来,他激动地说:“我明白了,如今王琳大军与鲁悉达相持与北江州,江北的淮南地如今已为我朝所有。
到时只要江北的淳于量大都督从江北高塘郡直插湓城,大可截断王琳后路让王琳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然后驻守岭南的欧阳頠大都督现在已经在经略安远郡,只要他联合冼夫人北上直插南康郡,便可大军顺流而下临川、豫章二地,平灭这两地的周迪、熊昙朗二人直插王琳侧翼这样一来王林的覆灭就指日可待了”
听到陈茜的话陈霸先高兴的击掌赞道:“昙蒨果然乃是吾宗之英秀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
陈茜有些羞赧:“侄儿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些问题,而叔父却是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想来兴盛南朝光复中原也是佳期可待的”
陈霸先摇摇头,脸上的兴奋渐渐退去,却显得有些萧瑟之意,他摇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这次北伐光复淮南是因为北齐在淮南倒施逆行,故而当地官吏百姓皆思念南朝纷纷响应,加上各方围攻北齐抽不出兵力支援淮南各州郡,故而这次才能迅速光复淮南
可是如今北周发展日新月日、国力蒸蒸日上,已经是有嬴秦据上游高屋建瓴一统天下之势。只是因为周、齐两国数十年交战,这才让我南朝勉力有了喘息之机,北朝一旦统一到时恐怕便是我南朝终结之时了”
王泽一看陈霸先有些意志消沉之意,顿时有些着急这哪行呢,王泽早就计划着鼎力支持南陈,以便保持着中原南北鼎立的形势,要是陈霸先都没有了北伐光复中原的劲头,那么还有谁可以对抗北朝呢
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王泽跪坐起来:“伯父,我有一言只是不知合不合伯父心意,还望伯父细细听来”
陈霸先早就知道王泽向来主意很多,听到他主动献计急忙道:“大郎有何主意快快讲来”
王泽干脆也站起来,毕竟跪坐着还是不太舒服的,他指着书房内展开的地图对陈霸先叔侄二人解说道:“自古欲守江南者必守荆襄与两淮,此二者乃是江东之屏障,若无二者在手江东早晚必失。
如今两淮之地已被伯父北伐光复,还剩下最为重要的荆襄之地还在北周之手,荆襄之地向来为江南之咽喉。一旦不能掌控我手,北周便可大军水陆并进顺江而下,到时极有可能割裂大江南北,导致我南朝的战略回旋空间极小,故而刚才伯父有那一番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