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
犹如旭日皎月,轻而易举地吸引着旁人的目光,不管站在哪里, 都是人群的中心。
于是她一下没忍住跟着笑了出来,仿佛为他那视若寻常的态度所感染,所有来之前深藏于心内的紧张和局促,都随之烟消云散。
陆锦惜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看见了这屋内的摆设,也看见了他床头上还没喝的一碗药, 便笑:“没来看你之前, 担心你死, 可来这里看见你后,却是忍不住想要对你动手。也难怪,老天爷如此厚待我。谁叫我比你会说话呢?”
会说话?
她指的是那些虚伪的、勾引得人往坑里跳的甜言蜜语吗?
顾觉非注视着她,唇角轻扯,嘴里便蹦出一句轻嘲来:“我原当老天爷是瞎了眼, 没料想竟然还聋了耳。”
论嘴毒,他们俩也是不相伯仲的。
这一点陆锦惜也早猜着。
她听了,施施然半点也不避嫌地坐到了他床边上, 便要反唇相讥。
但顾觉非这时候却将目光向旁边一递, 朝着还傻愣愣站在这屋里, 面上颇有几分目瞪口呆的纪五味笑道:“五味,你先出去吧,我与夫人有些话要说。”
有些话要说……
天哪。
这一刻,纪五味差点就大叫了起来,看着顾觉非那貌似寻常的温温然笑容,只觉得脑袋里面“轰”地一声。
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面色竟一下变得赤红,急忙磕磕绊绊地应了一声:“是,我不打扰你们二位……”
话说完,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还贴心地把门给带上了。
这一幕,称得上是诡异又滑稽。
陆锦惜一回头就看见了,心里面都有些发毛,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呢喃了一声:“他怎么了?”
顾觉非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可又怕牵扯着伤口,所以不敢太放肆,憋得有些难受。
只道:“街头巷尾的流言听多了吧。”
陆锦惜顿时了然,也不禁失笑。
她自己是没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眼底的,更不用说如今既然已经传成了这样,她再避嫌也没有什么作用。
所以今天来看顾觉非,她都没半点遮掩。
只是,不提这茬儿倒罢了,一提两人难免都在此刻想起来,又念及双方之间这不上不下、说暧昧又理智、说理智又暧昧的关系。
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安静。
最终还是顾觉非先开了口,打破了沉寂,半笑着道:“你死活要自己出门去保定谈生意的时候,我便劝过了你,说这世道不安宁,山匪流寇遍地。你还不肯信我,下一回,总该学乖了吧?”
还别说,真有那么点意思在。
但是……
陆锦惜垂眸看了一眼那还被他放在指间的箭,便笑了一声,从他手中取了过来,细细看着:“福祸来了都挡不住,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因果一环扣着一环。再说了,那帮人不都是冲着你来的吗?”
那么明显的事情,她又不是傻子。
她被劫,不过是撞上了。
真正的根源,还是在顾觉非自己的身上,只不过的确是没有她被劫,也就没有顾觉非这一难了。
顾觉非当然也知道。
他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注视着她,看她纤长皙白的手指把玩着那一支箭,想起雁翅山上那些事情来。
尤其是那一道身影,还有对方高声大喝他名字时的声音……
于是他终于向她问道:“当初那个劫持你的山匪,就那个拿匕首横在你脖子上的那个,还记得吗?”
那个男人?
陆锦惜手指一顿,下意识地便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原本细滑的颈侧,此刻已添了一条新粉的伤痕。
刀口不是很深,但当时也流了不少血。
她毫不怀疑,当时只要顾觉非拒绝他提出的要求,那人的匕首会毫不犹豫地往她颈内再送一分。
包括那一箭……
他不仅是要杀死顾觉非,也没打算放过她。
眸光微微闪烁,陆锦惜将这冰冷的一支箭重新放了下去,就搁在了他枕边上,淡淡笑道:“当然记得。只是这人似乎十分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初见我时便满身伪装,络腮胡遮了半张脸,就没刮下来过。我不认得他,但总觉得他对京城了解很深。”
“你不认得他?”
前面她说的话,顾觉非都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听见她这一句的时候,顾觉非面上,便多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
这种神态,一时间竟让陆锦惜觉出了一种惊人的熟悉。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不久前,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见过类似的神情。